从图书馆回来后的几天，日子过得平静。端木九依旧守着听风阁，偶尔处理些街坊邻里的小问题，功德缓慢而稳定地积累着。依依则开始为下一阶段的工作做准备，偶尔会跑来听风阁，有时是带着问题请教，有时就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看剧本，或者逗弄一下后院偶尔来访的野猫。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乌云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夏日的雷雨。端木九正在后院检查那几株因为前阵子调整布局后、长势明显好转的茉莉花，指尖拂过翠绿的叶片，感受着植物内部勃勃的生机与周围地气交融的和谐韵律。
依依坐在后屋檐下的躺椅上，捧着平板电脑在看一个舞蹈教学视频，为即将开始的一档歌舞类综艺做准备。她看得入神，身体不自觉地跟着视频里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时，放在旁边小几上的老旧收音机（端木九平时用来听新闻和古典音乐频道），正在播放整点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不带太多感情色彩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流淌：
“……本台最新消息，曾位列江城民营企业五十强的楚氏集团，因资金链彻底断裂，资不抵债，于今日上午正式向法院提交破产清算申请。这意味着，这家拥有近三十年历史、涉足地产、零售等多个领域的家族企业，将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据悉，楚氏集团近年来经营状况持续恶化，多次转型尝试未果，加之此前一系列负面新闻影响，最终难以挽回颓势……”
收音机里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声的后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依依晃动身体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她下意识地关掉了平板电脑的声音，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端木九。
端木九抚摸着茉莉叶片的手指也微微一顿。他直起身，目光投向那台老旧收音机，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既无快意，也无唏嘘，平静得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普通商业新闻。
楚家……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破产清算。这意味着楚风曾经依仗的、肆意妄为的家族根基，彻底崩塌了。那个曾经用钱羞辱他、多次设计陷害依依、甚至最后不惜动用恶毒诅咒的纨绔子弟，失去了他最大的保护壳和嚣张的资本。
新闻还在继续，简要回顾了楚氏集团曾经的辉煌和近年的滑坡，提到了主要债权人会议和员工安置问题，语气客观而冷静，为一个商业帝国的落幕画上了句点。
后院一片寂静。闷热的风似乎也停滞了，只有乌云在天际积聚，压抑无声。
依依放下平板，走到端木九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小声问：“端木老师……你，没事吧？”
她虽然知道楚风多次针对端木九，楚家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但她担心端木九会因为这条消息想起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或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会因为对手的彻底溃败而产生些许心理波动。
端木九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一脸关切的依依，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是真的没事。楚家的兴衰，于他而言，不过是天道循环、因果自偿的一个印证。他从未将楚风视为真正的对手，自然也不会因其覆灭而产生什么额外的情绪。若说有什么感觉，那或许是一种“尘埃终于落定”的确认感。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依依抓着他衣袖的手背，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一场雨要来了，把屋里的窗户关一下吧。”
他的关注点，从一条宣告一个家族没落的新闻，瞬间切换到了即将到来的雷雨和关窗这样的日常琐事上。
依依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确认他真的没有丝毫受到影响，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嗯！我这就去！”
她松开他的衣袖，像只轻盈的燕子般跑进屋里去关窗。
端木九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一道银蛇般的闪电在云层深处亮起，片刻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楚家的风暴已经平息，而生活的雨，就要落下。他转身，也向屋内走去，将收音机里还在播报的其他新闻，连同楚家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渐起的风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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