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沟村丢牛事件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青峰镇狭小的官方层面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派出所立案侦查,镇里要求各村加强牲畜看管和夜间巡逻,表面上是为了防范盗窃,但余庆和周书记、马主任等少数知情人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余庆在第二天清晨跑步时,将写好简要情况的纸条塞入了死信箱。他用的是与老谭约定的暗语,重点标注了“柳沟村”、“失牛”、“特定品牌烟头”以及“邻近敏感区域”这几个关键信息。
回应来得很快。当天下午,余庆就接到了老谭打来的一个加密电话(使用了一次性预付费手机卡)。
“信息收到了。”老谭的声音在加密处理后显得有些失真,但语气中的凝重清晰可辨,“你们判断的方向很可能正确。这不是孤立事件。我们分析,可能存在几种情况:一,对方需要资金,就地取材;二,利用牲畜试探我们的反应和巡逻规律;三,最坏的可能,他们需要牲畜来驮运东西进入更复杂的路段。”
老谭顿了顿,继续说:“无论哪种,都说明他们的活动在加剧,也可能意味着一次相对大规模的渗透行动正在酝酿。我们必须加强监控力度。接下来,我们会增派一个小组,在柳沟村至废弃路口的几个制高点设立隐蔽观察哨,进行二十四小时轮换蹲守。余干事,你的任务照旧,但需要更加警惕。留意镇上是否有陌生人批量采购易于储存的食品、饮用水或汽油。同时,注意自身安全,对方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警觉。”
“明白。”余庆简短回应。挂掉电话后,他销毁了手机卡,心情愈发沉重。老谭的分析将丢牛事件提升到了战略试探的层面,这意味着对手不仅凶残,而且狡猾。
接下来的几天,青峰镇表面上一切如常。平安建设宣传月的余温尚在,夏收的准备工作也逐渐提上日程。余庆依旧忙于综治办的日常事务,处理文件,下村调解,但他观察的视角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去农贸市场,会留意是否有人大量购买压缩饼干或瓶装水;路过镇上的摩托车修理铺,会注意是否有不常见的越野摩托或全地形车在进行改装或维修;甚至在与各村支书、主任沟通时,也会旁敲侧击地询问近期村里有无出现出手阔绰的陌生人,或者有无村民突然经济状况异常好转。
这些观察细致入微,如同他当年在“猎人”集训中寻找隐藏的狙击手一样,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他发现,自己似乎正在将特种作战的侦察技巧,无缝对接到基层社会治理工作中,这种感觉既奇异,又仿佛是一种必然。
马主任显然感受到了余庆这种更深层次的专注,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将更多需要下村跑动、接触一线情况的工作交给了余庆,为他创造更合理的活动空间。
这天下午,余庆刚从河西村处理完一起宅基地纠纷回来,手机响了,是一个本地号码。他接起来,是苏婷。
“余庆,没打扰你工作吧?”苏婷的声音带着笑意。
“没有,刚回镇上。有事吗?”
“就是我们上次说的那个国防安全教育课的事情,校长这边同意了,时间定在下周三下午,你看方便吗?”苏婷的语气带着期待,“孩子们听说有退伍兵叔叔来讲课,都可兴奋了。”
余庆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近期可能的工作安排和老谭那边的潜在需求,下周三下午目前看是空白的。
“可以,我安排一下时间。”
“太好了!那具体内容和形式,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碰一下?我怕我们想的跟你们专业的角度不一样。”苏婷提议道。
余庆想了想:“明天晚上我没什么事,你看你方便吗?”
“方便,那……要不就在镇中心那家‘老地方’小吃店?他们有个小包间,安静点。”苏婷建议道。
“行,明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挂掉电话,余庆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与苏婷的接触,是他灰色调、高强度工作中一抹意外的亮色。准备一堂给孩子们的安全教育课,似乎能让他暂时从缉毒那条紧绷的暗线上抽离片刻,回归到一种更简单、更阳光的节奏。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难得的调剂,也是一种提醒——他守护的,正是这些平凡而安宁的生活。
然而,这种短暂的松弛感并未持续多久。临下班前,他接到派出所陈副所长的电话,语气有些急促:“余干事,我们这边排查柳沟村丢牛案,有村民反映,前几天看到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在丢牛地点附近出现过,车牌用泥巴糊住了,看不清。开车的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银灰色面包车,故意遮挡牌照……余庆的神经立刻绷紧。这又是一个新的、值得高度关注的线索。他谢过陈副所长,放下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水面下的涌动,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对手不再仅仅局限于山地越野车辆,开始使用更便于在普通道路上行驶、隐蔽性却更强的面包车。这意味着他们的活动范围可能不仅在深山老林,也可能渗透到了乡镇级别的交通网络中。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银灰色面包车”、“遮挡牌照”这两个关键信息。明天,必须将这个情况传递给老谭。
夜色渐浓,青峰镇华灯初上,宁静而寻常。但余庆知道,在这片宁静之下,一场无声的布控与反布控,试探与反试探,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他身处其中,既是观察者,也是参与者,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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