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第七天的深夜，城市像是被冲刷干净的玻璃，透出冷而清晰的轮廓。
傅氏集团顶层的数据中心依旧亮着灯，蓝光在林主管镜片上跳动，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所有镜像包已完成追踪协议激活。”他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划过屏幕，一串串加密路径如蛛网般延展，“三级跳板机已锁定，反向渗透程序正在回溯终端位置。我们能摸到他们的指挥节点——最多再有十二小时。”
李特助站在他身后，眉头拧成一个结：“要不要现在上报警方？‘灰幕’残党的资金调度、数据外泄、甚至对秦昊的心理操控链路都已闭环，证据链足够立案。”
林主管看向办公室尽头那扇虚掩的门。
苏晚晴坐在办公桌后，背脊笔直，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刚从医院回来，风衣都没脱，发梢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手机静静躺在桌角，来电记录里只有一个名字——傅景深，未接。
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却没有抬头。
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切开冰面：“报警？不。”
林主管转过身：“苏总监？”
“我们现在抓的，不过是一群替人跑腿的影子。”她终于抬起眼，目光沉静如渊，“他们背后有人在看戏。真正的主谋，到现在连一根手指都没伸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投影墙前，指尖轻点，调出一份资金流向图。
红色箭头从离岸账户出发，经由三家空壳公司层层洗转，最终汇入新加坡某匿名基金池——数额巨大，操作精准，毫无情绪波动。
“这种节奏……不是打手能做到的。”她冷笑，“这是猎手的耐心。他们在等我们慌，等我们收网，然后借着执法介入的混乱，彻底隐匿。”
她转身，目光扫过两人：“我要的不是清扫残党，是把幕后那双眼睛逼出来。所以——再等等。”
“可风险会指数级上升。”林主管低声道，“一旦他们发现日志被替换，立刻会切断所有通道。”
“那就让他们发现。”苏晚晴淡淡道，“但不是现在。我们要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掌控一切。”
她说完，重新坐回椅中，闭上眼。
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知道这一步有多险——放任敌人深入，等于把整个傅氏新能板块暴露在狙击枪口之下。
可若此刻收网，那只藏在暗处的手，只会退得更深。
她必须让对方以为胜券在握，才会真正现身。
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再次跳出那个名字。
傅景深。
她盯着看了三秒，终究还是滑动接听。
“我想见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熬过了好几个无眠之夜。
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声音倦得几乎要化在空气里：“我现在不方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是因为我不够信任你吗？”他问，语气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苏晚晴睫毛微颤。
不是不痛的。
这个人，曾经把她当作棋子，怀疑她的每一句话，监控她的每一次呼吸。
可也是这个人，在她高烧三天不退时，亲自守在病房外一夜未眠；在董事会质疑她能力时，一句话压下所有反对声：“她做的事，我认。”
她不怕他强势，不怕他偏执。
她怕的是，当他终于学会低头时，她已经不敢再信“需要”这个词。
“都不是。”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只是怕，当我说想休息的时候，你会觉得我在逃避责任。”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
久到她以为他已经挂断。
直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像风吹过荒原。
“我知道了。”他说。
然后，通话结束。
苏晚晴放下手机，久久未动。
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博弈。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秦昊心理评估报告静静摊开在桌面上。
医生的结论清晰而克制：ptSd中度，认知失调倾向，但无反社会人格特征。
备注栏写着——“患者长期处于忠诚撕裂状态，行为动机以保护为核心，非权力欲望驱动。”
她看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抚过纸面。
保护。
多讽刺的词。
原书里，秦昊为保护妹妹被迫黑化，最终亲手葬送一切。
而她初穿书那夜，伪造行为日志、篡改权限记录，何尝不是在用谎言守护性命？
她们都是在绝境中爬行的人，只不过一个选择了毁灭，一个选择了反击。
她提起笔，在副本末尾写下批注：“建议转入康复观察期，允许有限接触家人。”
然后签名，按下手印。
就在这时，李特助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最新情报文件，神色凝重。
“苏总监。”他将文件放在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境外资金池已完成集结。”
苏晚晴翻开第一页。
瞳孔骤然一缩。
暴雨洗过的城市还未彻底苏醒，凌晨三点的风仍带着湿冷的寒意。
晚晴资本顶层会议室的灯光早已熄灭，但数据中心的服务器仍在低鸣运转，像一头蛰伏巨兽的心跳。
苏晚晴站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冷而锐利。
李特助递来的文件摊在桌上，那句“放出‘苏晚晴失忆系伪装’的黑料视频”被她用红笔圈了三遍。
她轻笑出声，指尖缓缓抚过屏幕上的语音转文字记录。
“他们以为我靠的是预知？”她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清醒，“可这一局，从头到尾，我拼的都是反应速度。”
她转身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指令：“启动‘星辰种子计划’一级响应协议，激活b级紧急注资通道。”
“苏总监，这相当于一次性释放我们七成流动资金！”林主管惊愕抬头，“而且是无抵押、无对赌的纯战略投资——您要救的不只是股价，是三家濒临破产的女性科创企业？”
“正是。”她目光如刃，扫过众人，“他们想用舆论杀我‘人设崩塌’，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价值重建。市场信的是故事，那就给他们一个更大的故事——晚晴资本，专收绝境中的女人。”
命令下达后十分钟，系统自动推送声明至各大财经平台。
二十分钟后，热搜爆了：#晚晴资本逆势抄底# #苏晚晴放大招# #被做空的科技女王反手砸九亿#
凌晨四点十七分，新加坡交易所尚未开盘，但场外交易市场已掀起波澜。
三家被恶意做空的企业股价瞬间拉升18%，连锁反应引发整个亚太科技板块震荡反弹。
而在傅氏集团地下三层的安全屋里，傅景深正盯着墙上并列的六块监控屏。
其中一块，正播放着刚发布的新闻视频——苏晚晴未露面，仅以一封署名公开信亮相：
“我不需要被记住曾经是谁。我只在乎，此刻能否握住谁的手，一起走出深渊。”
他的指节抵在唇边，眸色深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知道她在躲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那一句“你是不是不再信我”，终究还是成了压在她心上的最后一根刺。
他转身，大步走向地下车库。
黑色迈巴赫无声滑入夜色，导航目的地是她公寓楼下。
他已经太久没问她累不累，太久没看她好好睡一觉。
他曾以为掌控一切就是保护，直到现在才明白——她不需要他遮风挡雨，她只需要他在她说“我想休息”的时候，别再问“为什么”。
而此刻，苏晚晴正坐在回家的车里，窗帘拉严，车内昏暗。
手机不断震动，来电名单里那个名字反复跳出，又归于沉寂。
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颤。
回一句“我在加班”，其实很容易。
说一声“明天见”，也不难。
可她怕。
怕听见他声音的刹那，积压了三个月的疲惫会轰然决堤；更怕自己脱口而出的不是冷静应对，而是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质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真实的我？
她最终什么都没回。
只是将手机倒扣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车载系统轻声播报：“当前室外温度16c，建议开启座椅加热。”
她没动。
像一座冷却中的火山，表面寂静，内里却仍在翻涌。
北欧服务器的日志悄然更新：
反击就绪。情感对峙升级。
而在她公寓楼下的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驻。
驾驶座上的人没有下车，也没有熄火，只是望着那扇始终未亮灯的窗口，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风暴已至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近，也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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