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气氛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空气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嬷嬷和一干人等跪伏在地,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小翠紧紧挨着沈月,小手冰凉,抖得厉害。唯有沈月,虽也低垂着头,做出惶恐姿态,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飞快地扫视着那间被重重把守的小屋,以及周围的环境。
那两名守在门口的黑衣高手,如同石雕泥塑,纹丝不动,但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却比张莽那种外露的凶悍更具威慑力。他们的战力,沈月暗自估算,恐怕已超越“武徒境”,至少是“武师境”初阶甚至中阶的水准。这种级别的高手,放在军中至少也是个百夫长,如今却只能在这里守门。
屋内那位受伤的,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青袍男子,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非富即贵?不,恐怕是掌权握势,能搅动一方风云的大人物!
危险,极度的危险!卷入这种人的事务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与此同时,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赌徒般的疯狂,也在沈月的心底悄然滋生。风险越高,收益可能越大!这是刻在沈国庆骨子里的商业法则。这突如其来的变局,是她打破眼前死局的唯一可能!就像漆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灯塔,纵然波涛汹涌,也可能指引生路。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但绝不能贸然行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后院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的呜咽声,以及屋内偶尔传来的极低沉的、压抑着的闷哼声。
显然,那位伤者的情况不容乐观。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门吱呀一声轻响,那名青袍男子走了出来,面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对门口的一名黑衣高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但沈月凝聚心神,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箭镞……毒性……压制不住……必须……”
箭伤!中毒!
沈月的心脏猛地一跳。信息碎片在她脑中飞速组合。重伤,中毒,需要隐秘环境处理,说明此事见不得光,或者不能惊动官方医疗机构。需要安静,说明伤者需要休息,但也可能意味着……随行人员缺乏高明的医者,或者对毒素束手无策!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迅速清晰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成败,在此一举!
她轻轻碰了碰身边抖成一团的小翠,用气声极快地说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说话,低头跪好。”
小翠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沈月忽然身体一软,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足以让附近人听到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朝前倒去,恰好倒在跪着的王嬷嬷旁边。
“哎哟!你这死丫头!又装什么死?!”王嬷嬷正心惊胆战,被这么一吓,顿时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掐沈月。
守在门口的一名黑衣高手冰冷的视线立刻扫了过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王嬷嬷的手僵在半空,吓得冷汗直流。
沈月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却用一种恰好能让那青袍男子听到的音量,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般地呓语,声音里充满了病弱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专业性:
“呃……好难受……冷热交替……是……是瘴疠之毒吗?不像……伤口是不是……发黑……蔓延……伴有麻痹刺痛?……”
她的声音很轻,混在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喧哗中,几乎微不可闻。
但那名正准备转身回屋的青袍男子,脚步猛地顿住了!他霍然转身,锐利如电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伏倒在地、看似神志不清的沈月身上!
他听得清清楚楚!这症状描述,与屋内少主的伤势竟有七八分相似!一个低等妓院里病弱不堪的妓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除非……
王嬷嬷见青袍男子目光扫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这丫头前几日投缳自尽没死成,一直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冲撞了大人,老婆子这就把她拖下去……”
说着就要去拉扯沈月。
“住手。”
青袍男子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几步走到沈月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沈月能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压力巨大,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虚弱和神志不清的状态,身体微微发抖,嘴里继续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些零碎的词语:“……需先遏止毒血攻心……金针……或……放血……不对……毒素性质未明……妄动更危……”
这些词汇,半文半白,夹杂着她现代医学知识的理解,听起来既古怪,又隐隐透着一种玄妙的道理。
青袍男子的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凝重。他蹲下身,尽量放缓语气,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依旧存在:“你,抬起头来。”
沈月这才“艰难”地、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一双杏眼因为“病痛”而蒙着一层水雾,显得迷茫又无助,完全是一副濒死病弱的模样。她看着青袍男子,眼神涣散,仿佛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你方才所言,从何处听来?”青袍男子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沈月“茫然”地眨眨眼,气若游丝:“……什么?我……我难受……头疼……像是要炸开……以前……以前爹爹采药时……好像……好像被类似的毒虫咬过……娘亲……娘亲就是这么做的……”她开始胡诌,将一切推给一个模糊的、已不存在的“过去”。
青袍男子眉头紧锁。采药人?郎中后代?流落风尘?这倒并非完全不可能。民间常有偏方奇术。
“你懂医术?”他追问,语气急促了几分。
沈月“虚弱”地摇头,又点头,眼神依旧“涣散”:“不……不懂……只是……只是记得一些……爹爹的笔记……还有娘亲……念叨的……好多都忘了……头好痛……”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痛苦和记忆的模糊,增加可信度。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更加压抑的痛苦闷哼,紧接着是器物被打翻的声音!
青袍男子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看向屋门的眼神充满了焦虑。显然,里面的情况正在急速恶化!
他再次看向沈月,眼神变幻不定。死马当活马医?这个女子来历不明,话语蹊跷,但此刻少主危在旦夕,随行的护卫虽武力高强,却对这等诡异毒素束手无策,临时去寻找名医根本来不及……
赌了!
青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对旁边的黑衣高手下令:“将她带进来!看好其他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黑衣高手领命,毫不客气地将“虚弱无力”的沈月从地上提了起来。
王嬷嬷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瘟神丫头怎么突然就被贵人看中了,但听到“格杀勿论”四个字,全都吓得缩紧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沈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计划成功了一半!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她被“提”着进了小屋。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腥甜气味,那是毒素的味道。
担架放在临时铺好的床铺上,那个受伤的男子仰面躺着。烛光下,可以看出他大约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极其英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即使此刻因痛苦而脸色苍白泛青,嘴唇乌紫,也难掩其英挺之气。他上身赤裸,肩胛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支断箭,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变成了骇人的紫黑色,并且那黑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蔓延!他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额头上全是冷汗,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好凶猛的毒!沈月心中暗惊。这毒性发作极快,而且直逼心脉!
青袍男子紧紧盯着沈月:“你可能看出这是什么毒?有何解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沈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医生,但她现代人的知识面和信息处理能力远超古人。她仔细观察那伤口颜色、蔓延速度,结合男子出现的寒战、麻痹症状,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匹配的知识。
有点像神经毒素?还是混合性血液毒素?
她“挣扎”着靠近一些,假装仔细查看伤口,甚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隔着空气)虚点了几下伤口周围的黑线,动作看起来像是回忆着什么古老手法。
“……这毒……好生霸道……”她喃喃自语,声音依旧虚弱,但语气却带上了一种专注,“似有……蛇毒之性……又混合了……某种矿物之毒……延缓气血运行……麻痹经络……”
她尽量用古人能理解的词汇描述。其实她心里也没百分百把握,但结合现象反推原因,总能蒙对几分。
青袍男子闻言,眼中希望之光更盛!因为沈月的描述,与他们之前的猜测和伤者症状高度吻合!
“你可能治?”他几乎是屏住呼吸问道。
沈月“艰难”地摇头:“我……我无力起箭镞……但……或可……暂缓毒性蔓延……为……为寻良医……争取时间……”
她很清楚自己的极限,绝不敢大包大揽。她的目标不是立刻治好他,而是展现出价值!争取时间,就是争取自己脱身的机会!
“如何做?!”青袍男子立刻追问。
沈月目光扫过屋内,看到桌上有茶水,便“虚弱”地吩咐:“……烈酒……清洗伤口……越多越好……要最烈的酒!还有……刀……需在火上烧红……再……再找些……干净的布……”
她提出的要求,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清创消毒方法,虽然细节有些奇怪(比如强调最烈的酒),但大体思路符合常识。
青袍男子毫不犹豫,立刻命令门外守卫去办。怡红苑别的不多,酒还是有的。
很快,几坛号称最烈的“烧刀子”和一把匕首、干净布条送了进来。
沈月指挥着一名黑衣高手,用烈酒反复冲洗伤口周围。酒液刺激伤口,那昏迷中的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一颤。
“按住他!”沈月下令,语气不自觉带上了前世身为管理者时的果断。
那黑衣高手下意识地照做。
沈月又让另一人将匕首在烛火上反复灼烧直至通红。她接过烧红的匕首(用布包着柄),手微微颤抖,不是装的,是真有点抖——这可是个大活人!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看过的医疗纪录片,心一横,用匕首灼热的刀尖,极其快速地、精准地烙烫在伤口周围那些发黑蔓延的细小血管末端!
“嗤——”一阵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这是一种极其粗暴的止血隔断毒素的方法,源于现代对战地急救某些知识的模糊理解,但在缺乏有效抗毒血清的古代,这或许是延缓毒性随血液扩散最直接的方式!
那男子痛得猛地弓起了身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青袍男子和黑衣高手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神奇的是,随着沈月那几下快速而精准的烙烫,伤口周围那蔓延的紫黑色,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滞了下来!虽然伤口中心依旧漆黑,但至少不再向外扩散了!
有效!
青袍男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看向沈月的目光彻底变了!
沈月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手一松,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向后软倒,被一名黑衣高手扶住。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一次,倒不全是装的了。
“……暂……暂且止住了……但……箭镞必须尽快取出……毒素……并未完全清除……”她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透着虚弱。
青袍男子看着伤口的变化,又看看几乎虚脱的沈月,再无怀疑。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沈月,郑重地拱了拱手:“在下……多谢姑娘援手之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沈月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赌对了。
她抬起眼,迎上青袍男子探究的目光,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沈月。”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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