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墨韵斋”那间静谧的书房，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京城浸染在一片朦胧的灯火与渐起的暮色之中。书房内，只有苏砚（沈月儿）、白玉京以及闻讯赶来的青鸾（京城）三人。
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温暖的光晕，映照着摊开在紫檀木书案上的两张皮卷——完整的“巡天星轨残图”与今日意外得来的那张微小碎片。
气氛凝重而专注。
苏砚用手指虚点着碎片上那个残缺的符号，又对比着星图核心区域那个几乎完全吻合，只是更加复杂完整的节点符号，秀眉微蹙：“材质、颜料、绘制风格，几乎一模一样。这碎片，像是从某张更大的、与这张星图同源的图上撕裂下来的。”
白玉京蹲在一旁，琥珀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巧合得令人怀疑。你前脚刚表现出对特定符号的兴趣，后脚就在一个破烂书摊‘捡’到与之相关的关键碎片？更像是有人故意投石问路，想试探你的反应，或者……确认你是否真的认识此物。”
青鸾捻着胡须，沉吟道：“如此说来，那书摊老头，以及今日袭击公子之人，很可能都是‘暗月’放出的耳目。他们已然注意到了公子，此举意在确认公子是否为他们寻找的‘知情人’。”
“确认之后呢？”苏砚抬起眼，眸光清冷，“若我表现出过度的惊喜或重视，他们下一步，恐怕就是雷霆手段，将我掳走，严刑逼问星图下落。若我表现平平，他们或会继续观察，或会另设他局。”
“今日公子应对得当。”青鸾赞道，“那惊慌失措、只当是普通旧书的反应，合情合理，应当能暂时麻痹他们，让他们认为公子或许只是运气好，偶然得到，并未深究其价值。”
苏砚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划过那碎片的边缘：“麻痹只是暂时的。他们既已出手试探，便不会轻易放弃。这碎片，是饵，也是陷阱。我们若置之不理，他们可能会失去耐心，直接动用更强硬的手段。我们若顺着碎片追查，则正中他们下怀，一步步落入其编织的罗网。”
“进退维谷啊。”青鸾叹道。
白玉京甩了甩尾巴，声音带着一丝冷冽：“既然进退都是局，不如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苏砚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与白玉京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正是。他们想看我如何对待这碎片，我便演给他们看。不仅要演，还要演得逼真，演得让他们自以为得计。”
她拿起那张碎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这碎片边缘参差，不像是小心裁切，倒像是……暴力撕扯所致。或许，这并非伪造，而是真正从某张类似的星图上撕下来的残片。暗月手中，可能掌握着更多类似的碎片，甚至……不止一张星图？”
这个推测让青鸾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他们对于开启星门的准备，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充分！”
“所以，这张碎片，我们必须‘重视’起来。”苏砚将碎片小心收好，“从明日起，我不再去文萃街漫无目的地闲逛。我要表现出对这张碎片的极大兴趣，开始有针对性地寻访古籍，拜访那些可能对上古星象、秘纹有研究的学者，甚至……尝试破解这碎片上的符号含义。”
“如此一来，暗月的视线将被牢牢吸引在公子身上。”青鸾明白了她的意图，“他们会认为公子正在他们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他们预设的陷阱，从而放松对其他方面的警惕。而我们，则可暗中调查他们真正的据点布局和仪式准备情况。”
“不错。”苏砚点头，“同时，我们也要利用他们关注我的这段时间，做一些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比如？”白玉京饶有兴趣地问。
“比如，”苏砚目光转向青鸾，“想办法接触一下宸王府的人。”
青鸾一怔：“宸王？公子是想……”
“奕王府与暗月勾结的可能性极大，国师与司礼监立场不明，目前看来，宸王萧煜是唯一一个尚未明确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强力亲王。而且，他曾出手助我，虽目的不明，但至少证明他并非暗月的盟友。若能争取到他的助力，哪怕只是让他保持中立，对我们而言都至关重要。”苏砚冷静地分析道，“暗月此刻注意力在我身上，正是我们暗中接触宸王势力的好时机。”
“此计大善！”青鸾抚掌，“宸王府戒备森严，直接接触困难，但我们可以从其外围势力，或者他感兴趣的事物入手。听闻宸王雅好金石，对上古铭文亦有研究……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做文章。”
计议已定，一张反守为攻的大网悄然铺开。
翌日开始，苏砚的行为模式果然发生了改变。她不再流连于热闹的文萃街，而是频繁出入于京城几个以收藏古籍、研究古文字着称的学者府邸和几家专营冷僻典籍的书铺。她手持那张碎片拓印的副本（原件已妥善藏好），以请教的名义，拜访了数位白发苍苍的老翰林、退隐的博学鸿儒。
她的说辞是，在家中残破古籍中偶然发现此碎片，其上符号古奥，心向往之，欲探究其源流含义。她态度恭谨，谈吐不俗，提出的问题也往往切中要害，显示出扎实的功底，倒也赢得了不少老学究的好感。虽然无人能立刻破解那符号的完整含义，但一些见多识广的老者，也指出了其与某些失传星象体系、乃至远古祭祀图腾的潜在关联。
这些举动，自然一丝不落地落在了暗中监视者的眼中。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关于“江南书生苏守墨，偶得古秘残片，正四处求解”的消息，被迅速传递上去。
与此同时，在青鸾的巧妙安排下，一则不起眼的消息，也开始在另一个小圈子里流传：墨韵斋近日收得一批前朝古墓出土的金石碑文拓片，其中几幅涉及上古星宿祭祀，颇为神秘，引得几位好此道的贵人垂询。
这则消息，目标直指那位同样对金石古物感兴趣的宸王萧煜。
这一日，苏砚拜访完一位以研究《易经》闻名的退隐官员，返回墨韵斋。刚走到柳絮巷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巷子里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太安静了。
平日里虽也清静，但总有左邻右舍的些许动静，而此刻，整条巷子仿佛陷入了沉睡，连鸟鸣声都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白玉京的耳朵瞬间竖起，传音道：“有杀气，很淡，但很纯粹。来了高手，不止一个。”
苏砚脚步未停，面色如常，心中却已凛然。暗月终于按捺不住，要动真格的了？还是……宸王府那边有了回应？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墨韵斋走去，体内混沌真元悄然加速流转，如同蓄势待发的暗流，遍布四肢百骸，感官提升到极致，周围数十丈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几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微弱呼吸和心跳声，都清晰地被她捕捉到。
四个。
巷子两侧的屋脊后、拐角的阴影里，埋伏着四个人。气息阴冷绵长，行动间几乎不带起一丝风声，皆是擅长隐匿与合击的好手，实力恐怕都在武士巅峰到武师初阶之间。他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确认着什么。
苏砚心中冷笑，看来对方还是想活捉她，或者至少要先确认那碎片的下落。
她佯装毫无所觉，伸手推开了墨韵斋虚掩的店门。
就在她一只脚跨过门槛，身体处于门内外之间的那个瞬间——那是人警惕心最松懈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并非射向她，而是射向她身体周围的空处！几枚乌黑无光、细如牛毛的短针，精准地封死了她前后左右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与此同时，两侧屋顶上黑影暴起，如同两只巨大的夜枭，一左一右，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扑而下！一人双掌赤红，带着灼热掌风拍向她头顶，另一人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幻出点点寒星，直刺她双肋要害！配合默契，狠辣刁钻！
而正前方，店内原本伏案打盹的“伙计”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手腕一翻，一柄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刺向她的心口！
后方，巷子里的阴影也骤然蠕动，第四名杀手封住了她的退路！
电光火石之间，苏砚已陷入四面楚歌的死局！
然而，面对这必杀之局，苏砚的眼中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嘲。
她等的，就是他们主动出手！
第10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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