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那些目光。她只是走着，感受着体内那股因吞噬了大量活化雕塑本源而带来的、前所未有的“饱足感”。力量在血脉中流淌，比之前更加汹涌，也更加……躁动。手背上，那个类似脸谱的印记似乎清晰了一些，偶尔会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回到分配给“诡刺”小队的专属休息室，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砰！”宋立几乎是立刻瘫倒在了沙发上，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冷气，“妈的，A级副本……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老子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那儿了！”
叶臻虚弱地靠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顾疏桐则默默走到医药箱旁，拿出消毒水和绷带，开始熟练地给宋立处理伤口，柔和的白光再次从她掌心溢出。
乔任梁走到凌昭身边，眉头微蹙，低声道：“你的伤……真的没事？”他看得清楚，在最终展厅，凌昭为了吸收那些活化雕塑，几乎是以身体为容器硬扛了不少攻击。
凌昭抬眼看他，晃了晃手中的骨杖：“比你好。”她的目光落在乔任梁不自然垂落的左臂上，“先去处理你的胳膊。”
乔任梁点了点头，没再坚持。他知道凌昭身上秘密众多，她不说，问了也无用。
凌昭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她的个人物品。她将骨杖随手放在一旁，拿起那个被她戏称为“万能”的平底锅，指腹摩挲着锅底冰冷的金属。这次副本，她没怎么用上这口锅，大部分时间都在依靠本能和苏醒的力量战斗。
“盖？”她低声自语，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确实，在大多数人看来，她觉醒的那个所谓的“盖”天赋，在A级副本里简直像个笑话。恐怕现在外面那些人，都在猜测她到底隐藏了什么。
她不在乎。
只要明白的人不乱说就好。
体内那股饱足感正在慢慢平复，转化为更精纯的力量，滋养着每一个细胞，也滋养着那九个沉睡的“她”。第一个苏醒的【操控】能力似乎更加得心应手，她能感觉到，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轻易影响周围弱小生物的意识。
但这还不够。
A级副本的强度，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正在加速滑向深渊。想要活下去，想要“吃饱”，她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快地让那些沉睡的“自己”醒来。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后勤人员恭敬的声音：“凌昭女士，乔任梁先生，局长请各位伤势稳定后，去一趟简报室。”
该来的总会来。
凌昭放下平底锅，拿起那根骨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吞噬的能量波动传入她体内。这件新获得的鬼物，似乎与她的【吞噬】能力格外契合。
她看向队友们。宋立的伤口在顾疏桐的治疗下已经止血，叶臻的脸色也稍微恢复了一点，乔任梁正用没受伤的右手给自己固定左臂。
“能走吗？”她问。
四人同时点头，眼神坚定。
凌昭率先走向门口，金属门无声滑开。门外走廊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周身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强大与神秘的气息，让门口等候的后勤人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
名声大噪？无人再敢质疑？
凌昭心中毫无波澜。这些虚名毫无意义。她只想在这该死的世道里，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顺便……喂饱自己和她身体里的那些“房客”。
至于教官们的谨慎，暗处的观察……
她不在乎。只要别来惹她。
她推开简报室的门，里面，沈知远局长已经坐在那里，目光如炬，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手中的那根苍白骨杖上。
凌昭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心中冷笑。
怀疑？试探？
尽管来。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骨杖随意靠在桌边，仿佛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物品。
简报室内气氛凝重，只有几人沉重的呼吸声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沈知远的目光缓缓扫过五人，最后定格在凌昭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欢迎回来。之前没机会。现在，麻烦汇报一下‘城马博物馆’的详细情况，尤其是……最后展厅发生的事情，以及你手里那件东西的来历。”
（远古残骸是秘密任务。）
凌昭抬起眼，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很简单，”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我们找到了‘最伟大的艺术品’，然后，‘欣赏’完了所有展厅。”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那根冰冷的骨杖。
简报室的灯光冷白，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添了几分肃穆。
凌昭的汇报言简意赅，避重就轻。她描述了博物馆各展厅的规则和危险，提到了“獠牙”小队的背叛和最终覆灭，也讲了其他玩家的恐慌与自私。但对于她自己如何爆发出那种吞噬一切的力量，如何最终解决掉那些活化雕塑，以及这根骨杖的具体获得过程，她只用“在混乱中找到了副本核心并将其破坏”一语带过。
乔任梁在一旁补充，用他理性的思维梳理着副本的逻辑链条，试图将凌昭那近乎bug的表现合理化：“……根据规则，所谓的‘最伟大的艺术品’并非指某个具体物品，而是指向‘生存’本身，或者……指向能够终结混乱的‘力量’。凌昭在关键时刻爆发的能力，很可能触发了副本的生路判定。”
叶臻也虚弱地开口，她的推演能力在基地高层早有备案：“我……在最终展厅时，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庞大而混乱的怨念核心，凌昭的力量……似乎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中和甚至‘净化’了那股核心。”
宋立和顾疏桐则沉默着，他们的经历更侧重于战斗和生存，对于凌昭身上发生的异常，他们选择无条件信任和沉默。
沈知远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大多数时间都停留在凌昭和她手边的骨杖上。他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细节，但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直到众人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A级副本‘城马博物馆’，你‘诡刺’小队全员存活，并带回未知鬼物一件。任务评定，S级。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他们了，但是凌昭的信息更为全面一些。”
只有凌昭，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个S级评价还不如手里这根骨头来得实在。
“但是，”沈知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凌昭，“凌昭，你的表现，以及这件鬼物……”他指了指那根骨杖，“能量反应异常，与你之前登记的‘盖’天赋，似乎并不完全相符。你需要对此做出解释吗？”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凌昭身上。
凌昭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无奈和无语的表情。她拿起那根骨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像敲木鱼一样，用骨杖的顶端“咚”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动作随意，甚至有点滑稽。
“解释？”她放下骨杖，语气带着点认命般的吐槽，“局长，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盖’……它好像变异了？或者升级了？在博物馆最后，那些石头疙瘩扑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盖住’它们，别来烦我……然后这玩意儿就自己冒出来了，还特别硬，砸东西挺好使。”
她说着，还挥了挥骨杖，带起一阵微弱的阴风。
“至于为什么是个骨头样子……”她耸耸肩，“可能……我的‘盖’觉得这样比较酷？”
简报室里一片寂静。
乔任梁嘴角微微抽搐，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叶臻低下头，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宋立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努力消化“盖变异成骨头法杖”这个说法。顾疏桐则担忧地看着凌昭，又看看局长。
沈知远盯着凌昭看了足足十秒，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但凌昭的眼神“坦诚”得近乎无辜，只有那深不见底的眼底，藏着一丝无人能察的戏谑。
最终，沈知远收回了目光，脸上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淡淡道：“天赋随着经历和压力产生异变，并非没有先例。这件鬼物，暂定为‘未命名骨杖’，能量评级b+，交由你使用保管。相关报告，我会让人更新。”
“哦。”凌昭应了一声，随手把骨杖又放回了桌边，仿佛那真的只是个有点特别的“盖”。
汇报结束，五人离开简报室。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压抑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一些。
“昭姐，你刚才……”宋立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佩服，“牛逼！连局长都敢糊弄！”
凌昭瞥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实话。”她的“盖”确实能防能砸，至于怎么防怎么砸，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乔任梁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局长没那么好骗，他只是……暂时没有深究。”
叶臻点头：“他在观察。我们所有人，尤其是凌昭，现在都是重点观察对象。”
凌昭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观察就观察吧，只要不来妨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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