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酷似李轩的侧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消失在酒店走廊的侧门后，快得让周芷宁几乎以为是灯光晃动产生的错觉。是幻觉吗？还是因为过度紧张和屈辱而产生的臆想？李轩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侍者的制服？
没等她细想，祁夜已经挽着她，步伐沉稳地踏入了宴会厅。瞬间，更加璀璨的水晶灯光、悠扬的现场乐队演奏、以及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各种复杂意味的目光，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这是一个顶级的商业社交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男人们西装革履，谈笑间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女人们珠光宝气，优雅的笑容下是暗自的攀比与较量。
祁夜的出现，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之一。他年轻、英俊、手握庞大的商业帝国，本身就是权势的代名词。而今晚，他身边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容颜精致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未婚妻”。
好奇、猜测、探究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周芷宁身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视线在她和祁夜之间来回逡巡，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关系”。
祁夜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他从容不迫，带着周芷宁与几位重要的商业伙伴寒暄。他介绍她时，语气自然笃定：“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周芷宁。”
“未婚妻”三个字，像烧红的铁块，烫得周芷宁耳膜生疼。她只能僵硬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程式化的微笑，机械地重复着“你好”，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那些商业大佬们显然对祁夜突然冒出的“未婚妻”感到意外，但都很有涵养地没有多问，只是客套地恭维着“郎才女貌”、“祁总好福气”。但周芷宁能从他们精明的眼神深处，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玩味。
祁夜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乖巧”和带来的“效果”，他握着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偶尔还会侧过头，看似亲昵地低声对她耳语一两句，内容却冰冷无比：
“微笑。”
“站直。”
“别给我丢脸。”
周芷宁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镇定，胃里却因为紧张和屈辱一阵阵翻搅。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贴上标签、估价待售的商品，被祁夜牵着，展示给所有人看。
她渴望逃离，渴望找个角落躲起来，但祁夜的手臂如同铁钳，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娇嗲而带着几分夸张惊讶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呀！这不是周大小姐吗？”
周芷宁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声音……她记得。是王倩，她高中时代以及后来社交圈里一个有名的“塑料姐妹花”，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以前没少巴结她，周家出事后，也是第一个疏远并落井下石的人。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王倩挽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嘲讽和幸灾乐祸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王倩穿着一条极其暴露的亮片短裙，浓妆艳抹，与周围低调奢华的风格格格不入。她看着周芷宁，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祁夜，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天呐！真的是你呀，芷宁！好久不见！听说你们周家……哎，真是可惜了。”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还是祁总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本事不小啊！”
她刻意加重了“下家”和“本事”两个词，其中的暗示和侮辱，不言而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致。
周芷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尽。王倩的话，像一把盐，狠狠撒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勉强克制住身体因为愤怒和羞耻而产生的颤抖。
她看到祁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但他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王倩见周芷宁不反驳，更加得意，她旁边的中年男人也露出猥琐的笑容，目光在周芷宁身上逡巡。
“不过话说回来，”王倩上前一步，假惺惺地想去拉周芷宁的手，被周芷宁下意识地躲开，她也不在意，继续用她那尖锐的嗓音说道，“芷宁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身打扮……香槟色倒是挺衬你现在的‘身份’，就是这气色……啧啧，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呀？”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祁夜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周围已经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周芷宁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碾碎。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烂王倩那张恶毒的嘴，但残存的理智和祁夜那冰冷的警告，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巨大的羞辱感淹没时，一直沉默的祁夜，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王倩，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周芷宁苍白而倔强的侧脸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看来，王小姐对我未婚妻的近况很关心？”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王倩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怵，但仗着身边有男伴，还是强撑着笑道：“祁总说笑了，我和芷宁是老朋友了，只是关心一下……”
“关心？”祁夜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我看，是王小姐自己最近在娱乐圈的资源不太顺，所以才有闲心，来‘关心’别人的私事？”
他这句话一出，王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傍上身边这个制片人，就是为了捞资源，最近确实碰了不少钉子，这几乎是圈内半公开的秘密，此刻被祁夜当众点破，无疑是撕破了她的脸皮！
“你……”王倩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对祁夜发作。
祁夜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王倩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张制片，看来‘星辉’最近的项目，资金很充裕？还有余力捧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边角料？”
那个张制片脸色顿时一变，额头渗出冷汗。祁夜这话，几乎是在明着威胁要断他项目的资金链！他连忙松开王倩，陪着笑脸：“祁总您误会了，误会了！我和王小姐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王倩一眼，示意她闭嘴。
王倩看着瞬间变脸的男伴，又惊又怒，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周围人嘲讽的目光中，狼狈地拉着张制片匆匆离开了。
一场风波，被祁夜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化解。他甚至没有提高音量，没有动用任何粗鲁的言辞，仅仅凭借其身份和话语间的分量，就将挑衅者碾压得灰头土脸。
周围瞬间恢复了喧闹，但投向周芷宁的目光，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探究和玩味，多了几分忌惮和……敬畏。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祁夜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未婚妻”，维护之意何等明显和强势。
周芷宁站在那里，身体依旧僵硬，心脏却因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而剧烈跳动着。她看着祁夜冷硬的侧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维护了她。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将试图羞辱她的人狠狠踩在了脚下。这让她在屈辱之余，竟然可耻地感受到了一丝……被庇护的安全感？
不！不能这么想！
她猛地惊醒。这根本不是庇护！这是占有欲的体现！他维护的不是她周芷宁，而是他祁夜“未婚妻”这个身份不容侵犯的权威！她依旧是他的所有物，只是不允许别人随意置喙而已！
然而，理智上的清醒，却无法完全抵消情感上那瞬间的震荡。
祁夜转过头，看向她，目光深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脸颊旁一丝微乱的碎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没事了。”他低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周芷宁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宴会还在继续。祁夜似乎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失去了继续应酬的兴致，他挽着周芷宁，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
就在他们穿过人群，即将踏上通往露台的台阶时，周芷宁的目光，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不远处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旁，李轩穿着一身不合身的侍者制服，手里端着一个空托盘，正死死地盯着她和祁夜！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强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嫉妒和怨恨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幻觉！
他真的在这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轩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迅速转身，再次消失在了人群的缝隙中。
周芷宁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李轩……
他看到了。
他看到她和祁夜在一起，以“未婚妻”的身份。
而他眼中那浓烈的怨恨……
是因为觉得她“攀上了高枝”？
还是……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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