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卢象升沉浸在对龙门关堡治理的赞叹中时。
巡抚陈新甲等一众宣府官员，也按捺不住好奇，纷纷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绝大多数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此刻看到龙门关堡展现出的安定、繁荣与活力，同样诧异不已。
陈新甲虽然最近与卢方舟“合作”不少，自认对其有些了解。
却也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在民政经营上竟也有如此出色手段。
这已经不是粗鄙武夫，可以说文武全才了啊。
于是，他心中那股想拉拢、引为心腹的念头又重了几分。
看向卢方舟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欣赏与柔和。
卢方舟在人群中还看到了中路参将王炜达。
王炜达也对他客气地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身后跟着的王望城，还对着卢方舟做了个鬼脸，显然心情极好。
王炜达“买”下的那一百颗首级，最终是算在了王望城身上，估计这小子也要飞黄腾达了。
卢象升的目光，最终被不远处那片开阔平整、规模远超寻常千户所的大校场牢牢吸引。
他走过太多地方了，却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千户所看到这样规模的校场。
这校场之大，足以轻松容纳三四千人同时操演了吧。
这让他对龙门关堡的军力变得非常好奇。
于是，卢象升将卢方舟唤至身边，语气温和地说道：
“卢千户，治下竟有如此开阔的校场，可见你练兵之心甚笃！
不如就将你麾下军士召集至此，让本督与诸位同僚，一观龙门关堡儿郎们的风采如何？”
卢方舟当然知道，这么多大佬莅临，检阅军容肯定是重头戏。
他早有准备，当即挺胸抬头，大声应道：
“是！谨遵督师大人令！末将这就集结部属！”
听到卢象升的提议，在场的陈新甲、杨国柱等官员，也都精神一振，露出浓厚的兴趣。
于是，卢象升与陈新甲等人也纷纷换乘了战马。
在卢方舟的引领下，众人策马徐行，朝着校场缓缓而去。
待卢象升、陈新甲等一众大佬在高台上落座后，卢方舟立刻转身，厉声喝道：
“擂鼓！聚兵！”
“咚！咚！咚！”
立刻，极具穿透力的聚兵鼓声，在校场上空骤然炸响。
鼓声刚停歇没多久。
一阵由远及近、如同潮水奔涌般的巨大脚步声便从军营方向轰然传来。
紧接着，只见军营大门洞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奔涌而出。
随着他们越跑越近，其威势也愈发清晰地展现在高台上的众人眼中。
所有士兵都清一色身着鲜红的鸳鸯战袄，远看如同燃烧的火焰。
战袄之外，都披挂着铁甲。
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光，与那夺目的赤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移动的赤色壁垒。
一半士兵手持长矛，另一半士兵持鸟铳，矛尖铳管斜指苍穹，寒光点点。
所有士兵步调一致，上千人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震撼人心的轰鸣。
踏得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颤抖，却丝毫不见散乱。
跑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罗火、黄大柱和邬瑶忠三位哨官。
他们分别带着自己哨的士兵。
在跑动中已经形成了三个方阵。
很快，三支赤色铁流轰然涌入巨大的校场。
就在他们踏入校场中心的刹那，随着跑在最前罗火的一声号令。
“轰！”
三个哨、整整一千二百名士兵，在口令发出的瞬间，动作戛然而止。
随着巨大的脚步声的骤然消失。
他们已然在宽阔的校场中央，排成了三个严整的步兵方阵。
从高台上俯瞰下去，看的更是清晰。
每个方阵二十行，二十列，横平竖直，如同用标尺量出的一般。
“嘶—！”
高台之上，巡抚陈新甲等一众官员。
无不被这支军队展现出的铁一般纪律和扑面而来的威势所震慑，脸上写满了惊愕。
然而，在那些久经战阵的武将如总兵杨国柱、中路参将王炜达等人眼中。
他们看到的是这支军队冲天而起的凛冽杀气。
这杀气必然是经历过血火淬炼、直面过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
这种深入骨髓的凶悍气息，绝非训练场上能练出来的样子货。
而卢象升感受则更为复杂。
他不仅看到了严明的纪律和凝如实质的杀气。
更捕捉到了一种，他很少在一支明军身上感受到的特质。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近乎骄傲的自信与昂扬！
他心中暗想，自己的天雄军，或许在纪律和杀气上也不输对方多少。
但士兵们的眼神深处，往往沉淀着压抑或是对未来的迷茫。
绝无眼前这支军队眼中那充满力量感的自信光芒！
众人强压下心头的惊诧，继续凝神观看卢家军接下来的列阵演练。
随着罗火、黄大柱、邬瑶忠三位哨官此起彼伏的号令声，三个方阵瞬间动了起来。
士兵们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号令下迅速变阵。
长矛手与鸟铳手之间的配合转换流畅无比，攻守兼备，浑然一体。
看的台上众人眼花缭乱。
最后依旧随着罗火一声喝令：
“轰！”
汹涌的潮水再次瞬间退去，一千二百名士兵的动作在号令下达的刹那完全静止。
巨大的声浪戛然而止，三个方阵瞬间恢复成最初的静止姿态，巍然如山。
演练结束，卢象升的目光却紧紧锁定了这支军队中，那数量惊人的鸟铳上。
他忍不住开口道：
“卢千户，你部竟装备如此多鸟铳！可否移步靶场，让本督一观实弹射击之威？”
“末将遵命！”
卢方舟立刻应下。
于是，众人又移步至专设的大型靶场。
鸟铳手向前，他们的目标是一排排竖立在七十步之外的厚实木靶。
随着命令，鸟铳手动作整齐划一地装填火药。
一连串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秩序井然。
随后，一排排黑洞洞的铳口抬起，指向前方靶群。
最后在射击命令下，六百支鸟铳分成三排依次轰鸣炸响。
浓密呛人的白色硝烟如同瞬间升腾的云雾，瞬间笼罩了大半个靶场。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靶场上猛烈回荡，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等到风吹开硝烟，众人定睛看去。
只见七十步之外那排厚实的木靶，已然如同被狂暴的巨兽蹂躏过一般。
木靶被密集的铅弹打得木屑纷飞，千疮百孔。
许多靶子直接被拦腰打断，歪斜着倒在地上。
整个靶场区域，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木头烧焦的气息。
卢象升久久凝视着那片狼藉的靶场，脸上的震撼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的感叹：
“好一支虎狼之师！卢千户，你练得好兵啊！
有此强军在手，阵斩区区三百鞑虏，实至名归！”
这一场实弹射击，看得其他人是鸦雀无声。
那些曾经从卢方舟手里“买”过清兵首级的官员们。
此刻总算明白了，卢方舟那些货真价实的鞑子脑袋，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看着靶场上那恐怖的破坏力，想想刚才演练中那支铁军……
羡慕、嫉妒等种种复杂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们的心。
“如果我手下能有这么一支强兵，老子自己也能砍下鞑子的脑袋去报功啊！”
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在许多官员心中疯狂响起。
在场众人中，最感扬眉吐气的莫过于巡抚陈新甲。
这几日他可憋屈坏了。
卢象升在东路、北路巡查时，全程都黑着脸。
最后更是拍案大骂，虽然没有直接指着他的鼻子，但作为一省巡抚，这脸简直丢到了姥姥家去了！
偏偏那些手下也确实不争气，被骂得连半点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今天，幸好有卢方舟！
是卢方舟和他手下这支铁军，帮他陈新甲、帮整个宣府镇，把场子给找了回来。
听到卢象升由衷的赞叹，陈新甲再也按捺不住，笑得比卢象升还要大声。
他走到卢方舟身旁，拍着他肩膀朗声道：
“俊彦练兵有方，忠勇无双，实乃我宣府之幸，朝廷之福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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