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楚克一边在心中疯狂地向长生天祈祷，一边也没闲着。
他焦急地催促着自己的三个哈屯（台吉的正妻和侧室）和儿女们，立刻收拾最值钱、最便于携带的财产。
如果长生天不保佑，明军的兵锋真的指向了自己这边。
那么到了最后关头，他也只能狠心抛下部众，带着家人和这点细软跑路了。
部众没了可以再收拢，性命没了可就真没了啊！
尽管衮楚克拿出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虔诚态度反复祈祷。
但他显然严重低估了卢方舟的胃口和决心。
对于一个穿越来乱世，浮沉了这么久的成年人来说。
在奈曼部和史部这两块肥肉之间做二选一？
这选择很难吗！
塞北草原天寒地冻的。
自己抛下温暖的家、抛下温柔的妻子们、抛下可爱的儿女。
带着兄弟们深入草原折腾了这么久，连过年都是在草原过的。
吃了这么多苦，最后还冒着失败的风险才击溃了阿巴泰的联军。
现在，终于到了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让他只能选一个部落下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嘛！
因此，在进军的途中。
卢方舟就命令周天琪率领一半的骑兵营和敢死营，火速赶往索诺木的营地。
给他的任务就是拖住史部。
务必不让索诺木有机会转移走，已经属于他卢方舟的人口和牲畜。
他自己，则亲率剩下的骑兵和龙骧卫，直扑衮楚克的本部营地。
他要先去牵制住奈曼部，等罗火带着步兵和炮营赶到后，再从容地将整个奈曼部连根拔起，吃干抹净。
最后，腾出手来，再去史部如法炮制。
两个部落，他全都要，都是他的，一个也休想跑掉！
……
于是，当奈曼部营地还在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地收拾财物的时候。
外围负责警戒的哨兵连滚带爬地冲到还在念念有词的衮楚克面前，惊恐地喊道：
“台吉，不好了！有大队人马正朝着我们大营冲过来了！”
衮楚克猛地抬头，那张在惨白月光映照下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长生天的保佑终究还是落空了吗？
那些明军大爷……不，那些明狗还是先来我这里了！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飞快地翻身上马。
对着自己的哈屯、儿女和亲信们声嘶力竭地大吼：
“快！上马！跟我走！快！”
他再顾不上营地里那些还在收拾的普通牧民，甚至连多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在家人和亲信们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背后。
衮楚克狠狠一夹马腹，带着这几十人以及匆匆收拾的细软财物。
冲出营门，头也不回地朝着北方的草原，亡命狂奔而去！
台吉这毫不犹豫、弃众而逃的举动，把营地里的牧民们都惊呆了。
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手中抱着的家当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台吉跑了？”
“他把我们丢下了？”
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感，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
一些反应快的牧民终于回过神，下意识地也想学台吉那样，拉上家人、套上勒勒车逃命。
但为时已晚！
营地四周，骤然亮起了无数跳动的火把。
伴随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一支彪悍的骑兵队伍如同从黑暗中涌出的洪流，已将整个奈曼部营地团团围住。
他们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在距离营地栅栏约百步的距离上。
策动着战马，如同狩猎的狼群般，沿着营地外围呼啸着跑动、盘旋。
火光映照着他们闪着森寒的兵刃，还有那一张张在跳跃光影中显得格外肃杀的面孔。
借助今夜圆月洒下的清冷光辉和敌人手中明晃晃的火把。
营地内的牧民们看清了这些围困者的身影。
这支军队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营地里最勇敢的牧民也感到窒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恐惧中。
营地外，一个身影突然策马越众而出。
缓缓地、但目标明确地朝着营门方向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用纯正而洪亮的蒙语大声喊道：
“奈曼部的兄弟们！我是阿古拉！巴图家的阿古拉！
你们认得我的声音吗？放下你们的弓箭，不要抵抗！
看看周围吧，抵抗是没有出路的！”
今夜的风似乎也慑于这肃杀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弱。
阿古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营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牧民们的心上。
营地内，死一般的寂静中，终于有一个牧民迟疑地低呼道：
“阿古拉？是巴图家的那个阿古拉吗？
我认识他！他不是跟着之前已经失踪了吗？”
“对！是阿古拉的声音！”
又有几个牧民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敢死营士兵策马上前。
他们都是奈曼部各个小部落的人，纷纷用蒙语朝着营地内喊话：
“我是苏和！乌力吉家的苏和！”
“我是巴雅尔！还记得我吗？”
“我是……”
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和声音，渐渐地，牧民们不再怀疑外面这些喊话者的身份了。
阿古拉察觉到营内气氛已经松动。
他立刻抓住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奈曼部的牧民们听着！长生天在上！我阿古拉以祖先的荣誉起誓！
我们的新主人，卢大人，是一位仁慈而强大的大人！
他说话算话！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大人绝不会亏待你们！
你们的性命、你们的家人都能得到保全！”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威胁：
“但是！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妄图抵抗！
那么，等待你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我们手中的弓箭和弯刀不会留情！
而且，大人的炮营正在赶来！
大炮一到，整个营地都将化为齑粉！
到时候，所有敢于抵抗的男人，全部格杀勿论！
你们的女人、孩子，都将沦为最卑贱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立刻放下武器，打开营门，走出来！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这番恩威并施的喊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营地内牧民们残存的抵抗意志。
台吉已经抛弃了他们，抵抗看起来只有死路一条。
弱肉强食本就是草原的法则，无非就是换一个主人而已，虽然这个主人是个汉人。
心中难免仍是忐忑不安，他们只希望这位大人，真能如阿古拉所说的，说话算话，不要太苛待他们。
最后，牧民们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和弯刀。
他们按照阿古拉的吩咐，缓缓地走出了营地，在营地外默默地等待着卢方舟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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