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火！立刻把你部下分成三部，驰援东、西、北三面防线，你亲自带人去东面！”
卢方舟朝着不远处的罗火嘶声吼道，他一上午滴水未进，喉咙早已干裂，声音沙哑得几乎破音。
罗火重重一抱拳，二话不说，转身便带着麾下士兵猛冲向下方的阵地。
今日天刚破晓，清军的炮火便如疾风骤雨般倾泻在卢家军的阵地上。
随着镶蓝旗带来的火炮加入，此刻聚集在山下的红衣大炮已超过二十门。
它们分散在东、西、北、南四个方向，炮口齐齐对准卢家军的第二道防线。
有的火炮装填霰弹，“轰隆”一声巨响后，铅弹如暴雨般扫向胸墙，夯土飞溅，打的胸墙上千疮百孔。、
有的则装填实心弹，黝黑的铁弹呼啸着掠过旷野，径直砸向高台，碎石在高台上四处飞溅，原本还算完整的高台，此刻已布满弹坑。
如今的鳌头矶高台，再也没有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高台之上也出现了伤亡。
伤兵营的两顶帐篷已被实心弹砸塌，医护兵们只能拖着伤员，躲到高台下方的临时掩体后。
卢方舟急令士兵们抢运沙袋，在关键位置垒起防护。
实心弹再落下时，虽仍能砸开沙袋，却也失去了滚动的动能，总算减少了伤亡。
高台上，炮营的弗朗机炮也奋力还击，炮口焰光闪烁，与清军炮火对轰，隆隆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遮天蔽日。
炮击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等卢家军的防线已布满弹痕，清兵便开始从四面发起不计伤亡的猛攻。
他们从四面涌来，不计伤亡地朝着胸墙扑去，密集的人影如潮水般漫过旷野，连阳光都被遮去了几分。
激战一上午，除南面蒙古人的攻势稍显迟缓外，东、西、北三个方向的防线已多处告急。
特别是东面的胸墙被实心弹轰开数十步的缺口，发了疯的清兵正源源不断地从缺口涌入，与卢家军士兵展开白刃厮杀。
防线之上，卢家军将士早已杀红了眼。
长矛手组成一个个小阵，奋力向前突刺。
火铳手们射击后，来不及装填弹药，便迅速装上铳刺，将火铳当成长矛。
义无反顾地扑入敌群，与身披重甲的清兵绞杀在一起。
铳刺在与铠甲碰撞中弯曲、折断，他们便抡起结实的铳托猛砸。
用拳头，用头盔，甚至用牙齿，与敌人纠缠在一起，滚倒在泥泞与血泊之中。
阵线在挤压中变形，双方士兵的尸体交错层叠。
就在这混乱的肉搏战中，仍不时有浑身浴血的卢家军士兵，用颤抖的手点燃引信，奋力将滋滋作响的手榴弹越过前沿混战的人群，投向清兵后续跟进的梯队之中。
“轰！轰！”的爆炸声在清兵群中接连响起，残肢断臂横飞，暂时遏制了后方敌人的增援，为己方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清兵的攻势仿佛无穷无尽。
他们采用车轮战术，将兵力分成数波，一波疲惫，另一波立刻顶上，持续不断地冲击、挤压。
鏖战至中午，前面的卢家军将士已是几乎人人带伤，疲惫不堪。
远处，清军各旗的龙纛下下，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等人心情复杂难言。
他们眼见明军第二道防线已经摇摇欲坠，破阵在即，不由得心生狂喜。
但目光所及之处，八旗勇士的尸体，在明军胸墙前后堆积如山，伤亡之惨重触目惊心，又让他们心痛得几乎窒息。
若非多尔衮今日下了死命令，未闻收兵号令，擅自退后者立斩。
并在各方向的后阵布置大批白甲兵督战，授权他们可以格杀任何官职的畏缩不前者，并且已当场斩杀了不少溃兵。
恐怕这种不计代价的攻势，早就已难以为继了。
就连昨日叫嚣着要速战速决的多铎，此刻望着前方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是面色惨白，嘴唇紧抿。
他已不敢去细算，仅仅这一个上午，他的镶白旗究竟折损了多少百战余生的勇士。
虽然胜利在望，但这代价，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卢方舟看到下方岌岌可危后，只好把预备队全部压了上去。
罗火率生力军赶到后，一度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阵线，提振了卢家军的士气。
但没过多久，在清兵看到希望，而变得愈发疯狂的进攻下，战线再次变得危急起来。
看到此情景，卢方舟缓缓转过身，沉静的目光扫过身后那八十名肃立的龙骧卫。
这些士兵在全军精锐的龙骧卫中，也是最悍勇的一批人。
谷一虎特意把他们挑出来，担任卢方舟的亲卫，守护在这高台的最后方。
此刻，卢方舟的脸上不见了先前的激动，反而呈现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用那嘶哑的嗓音，轻轻吐出四个字：
“全体上马。”
龙骧卫们沉默地执行，他们动作整齐地翻身上马，摘下骑铳抓在手里。
下一刻，卢方舟一马当先，率领着这八十骑，径直朝着东面防线，那处正被清兵源源不断涌入的巨大缺口，悍然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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