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高踞龙椅的皇帝,面沉似水看向张申。
“臣苏明澈,叩阙鸣冤!”苏明澈的声音敲碎死寂。
他高举染血的奏疏与两卷尘封的伪证卷宗——一卷崭新些的正是陵坪诗案证物,一卷老旧褪色则是郑云龙学政州府往来账册。
苏明澈字字千钧:“参劾枢密副使张申,构陷翰林苏明远。更涉远州学政郑云龙贪墨冤案,为其一手炮制!”
“荒谬!”张申强压心悸,嘶声辩驳:
“苏明远罪证确凿,翻陈年旧账,苏明澈!你欲构陷老夫?”
苏明澈冷笑,猝然将两卷证物“哗啦”一声平摊于殿前金砖。手指点向两案卷宗中关键的伪造书信部分——“看!”
他的声音响彻大殿:
“郑云龙案中,所谓‘贪墨密信’与苏明远陵坪诗案中那首‘反诗’,皆系伪造。请看此处——笔锋转折刻意模仿之处的颤抖停顿、墨色浓淡变化下掩盖的临摹拼接之痕,甚至连信中特定字词污损以伪造岁月久远的手段,都如出一辙。绝非郑学政的笔迹,而是出自同一批心思阴诡的伪造者之手!”
他抬头,厉光直射张申:
“彼时远州知州是谁?张大人!如此精妙雷同的构陷手法,一前一后,矛头直指当世清流文骨。若说这是巧合,三岁孩童岂能信之?此便是你张申构陷忠良、排除异己的铁证!”
“一派胡言!”张申额头冷汗如瀑滚落,心防动摇,声音难掩颤抖。“笔迹相似……天下何其多!安知不是有人刻意模仿,攀诬本官?”
张申跪倒在地,重重叩头:
“陛下!臣这一片心,日月可鉴哪!”他声音嘶哑,五指死死揪住胸前官袍,仿佛要将那颗滚烫的忠心掏出来呈于御前,“昔年陛下尚潜龙之时,夙疾缠身,肩背剧痛难忍……是臣!是臣踏遍九州寻访偏方,尝百草、试奇药,才求得那剂良方,解了陛下多年之苦啊!”
他猛地叩首,额间重重抵在冰冷金砖上,涕泪纵横:“臣待陛下,从来赤胆忠心,天地共证……怎敢、怎敢有半分违逆之心啊!”
皇帝一脸陈凝的看着满朝文武,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什么。
官员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此时,三皇子萧景宇,稳步上前。
他跪地叩首:“张申虽陪伴父皇多年,然罪责桩桩件件均已查明。儿臣深知父皇念旧重情,然张申犯下如此大错,还望父皇保重身体。切莫伤心啊!父皇!”
萧景宇的目光扫过脸上霎时由深情转为惊慌的张申,掠过强压激动的苏明澈,最终落回皇帝身上,嘴角闪过一丝了然。
皇帝眼神悲痛欲绝,他的手猛然捂住胸口,似乎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但再无半分犹豫:
“天理昭昭!罪证如山,国贼张申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构陷忠良,为掩盖罪证刺杀朝廷命官,十恶不赦!
革职,拿下!即刻抄家!打入死牢!其党羽,着三法司会审。重查郑、苏冤案,蒙冤者立雪。”
殿门轰然大开,玄甲禁军如虎狼般涌入。
张申在侍卫铁掌箍住臂膀的瞬间,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连瘫软的姿态都维持不住。那张曾权倾朝野的脸孔,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灰败与死寂。
麟德殿内的肃杀尚未完全平息,囚车已碾过长街的石板路,驶向刑场。
张申跪在行刑台正中,一身囚服松垮地挂在肩上。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此刻如枯草般散乱,夹杂着囚牢里的污秽草屑,黏在渗出冷汗的颊边。
他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干裂的嘴唇因癫狂大笑而撕扯出血口,齿间沾着暗红,随着他嘶哑的呐喊喷出零星血沫:
“我不过是棋子,何为有罪?何为无罪?不过是棋手的一念之间呐!”
身着麻衣的郑茗垂眸静立于台下,她的目光锁定张申的脸。
她的唇对着张申的方向,轻轻翕动:
“郑云龙之女问张大人安——”
无声的音节,却似九幽寒泉灌顶。
张申脸上的神情,如同摔落的瓷盘,寸寸皲裂。
那双阴鸷的眼瞳深处,先是巨大的惊异,而后被终极恐惧轰然贯穿。
郑云龙临死前的目光,血洗郑府的梦魇……所有被张申深埋地底的血债,被这轻飘飘的唇语引爆。
“嗬”张申喉管中挤出一声非人的怪响。身体剧晃不止。他的脸,已灰白如死。
郑茗唇角清冷的弧度扬起。没有恨,没有怒,只有彻底的漠然,以及……尘埃落定的终焉。
郑茗袖中的手,攥紧了那片伴随她穿越腥风血雨的碎瓷。它曾抵过苏明远的喉咙,挡过致命的刀锋。此刻,它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边缘早已被无数次抚摸磨得圆钝,却仍透着刺骨的寒凉。
郑茗的目光从张申身上移开,投向远方长满青草的孤坟方向,那是父亲郑云龙的埋骨之地。
沉甸甸的疲惫和爽快的解脱涌上心头。郑茗缓缓松开手指,让那片承载了太多血泪与仇恨的碎瓷,滑入袖袋深处。她要亲自将那枚碎瓷埋进父亲坟前的黄土之下。它已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见证仇人伏诛,见证血债清偿。从此,前尘旧恨,便与这冰冷的碎瓷一同,永封地底。
刑场的尘埃落定,消息如风般传遍全城,刑部大牢那扇沉重的铁门终于在曙光中缓缓开启。
“怀安!”
苏明远被几位清流官员搀扶,踉跄地跨过那黑暗的门槛。他骨瘦嶙峋,伤痕累累,那双望向郑茗的眼睛,却亮如破晓寒星。
郑茗大步迎上,温热的玉手坚定地握住了他伤痕累累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心头。郑茗望着苏明远臂上交错的新旧疤痕,在初升的日光下,那凹凸的痕迹竟恍惚间与她记忆中批改学生作业时,那满卷需要订正的红色笔迹重叠起来……
皇城朱墙在郑茗眼中淡去,幻化作教室里那块斑驳的黑板。苏明远指间的伤痕,竟成了黑板上她用粉笔划下正义与罪恶的最终批注——
“这一课,叫血债血偿!”
长风卷起她素白的粗麻衣袂,粉笔尘与血腥气在鼻腔里诡异交织。她想,旧的“教案”已经完结。而眼前这个人,和他将要面对的破碎山河,就是下一本更厚更沉的“作业”。
万丈金光如巨刃劈开天地。
一片锐不可当的崭新天幕,在东方地平线上——壮阔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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