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灼痛尚未散去,那滴自丹药渗出的金液仍烙在手背,皮肉之下似有火线游走。我抱紧玉匣,九粒金丹安静地躺在青灰匣中,光华内敛,却与我掌心那道金纹隐隐呼应。方才伏羲现身,道破血脉渊源,母亲竟是父神之女——这一语如惊雷贯耳,至今未消。
墨渊立于我侧,肩背如山,未曾言语,可我能感他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似在确认我是否还能前行。
伏羲抬手,指向悬浮于空的《混沌天书》。“少主,天书已认你,然未全开。欲知东皇钟之秘,须以血续契,以痛启真。”
我抬眼:“如何做?”
“心头血再落书页,非为开匣,而为破障。”他目光深邃,“你已历七万年守候,那一念不悔,便是钥匙。忆之,方可通之。”
墨渊眉峰微动,掌心微抬,似欲阻拦。伏羲却抬手一压,气息未动,却让他止步。“战神,此非你能代之。血脉之引,唯她可行。”
我闭了闭眼,另一指咬破,鲜血滴向天书封面。血珠滚落,书页轻颤,金纹流转,却未全开。伏羲低声道:“不够。需你忆最痛之时——无人回应的桃林,年年酿酒,岁岁低语,冰棺前独坐万夜,你可曾动摇?”
我喉间一紧。
怎能不痛。
昆仑虚的桃林每年花开,我酿酒置于冰棺前,唤他一声“师尊”,无人应答。风吹酒旗,酒香散尽,唯有我一人独归。七万年,我守着他残魂不灭,世人笑我痴,道我妄执,可我从未退。
一滴泪落。
坠入书页。
刹那,金光暴涨,整本书轰然震颤,书页自动翻动,如风卷残云,最终停于一页——其上刻一巨钟,钟身缠怨气,钟顶悬一影,似人非人,正是东皇钟图。
伏羲凝神:“此页,载东皇钟三弱。”
墨渊目光如刃,紧盯书页。
伏羲逐字读出:“东皇钟,非铁非石,乃怨铸魂炼之器。其力源于执念之深,怨越重,钟越强。”
墨渊沉声:“若怨可消,则钟可弱?”
“此为第一弱——怨源可断。”伏羲点头。
书页金纹再闪,显第二条:“魂引之器,可扰其律。”
我心头一震。
魂引——伏羲曾言,我是魂引之人,命格所系,非偶然。
伏羲看我:“你之血脉,执念,情魄,皆与父神当年相合。天书认你,因你可扰钟律。”
墨渊目光微动:“若能扰其律,则钟声可乱,封印可破?”
“然。”伏羲颔首。
第三条浮现:“钟体三寸,藏隙一线,唯心静者可见,唯情魄者可击。”
墨渊瞳孔骤缩。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七万年前,我以元神封钟,未察此隙……若当时知晓……”话未尽,指节发白。
我伸手,轻轻覆上他衣袖。“师尊,如今我们知道了。”
他侧目看我,眸中风云翻涌,终化为一缕沉定。那一瞬,我知他心中战意重燃。
伏羲抬手,掌心仙力轻抚书页:“三弱已现,然破法未载。需寻‘魂引之器’,方可扰钟律。”
墨渊问:“何为魂引之器?”
伏羲摇头:“天书未明。唯少主血脉可感,唯情魄相系者能识。”
我低头,望向怀中玉匣。
九粒金丹,皆采自混沌初开之灵根,父神耗三千年寿元所炼。他曾预见天地将乱,东皇钟将再启,故布三局——天书为眼,丹药为基,而我,为引。
“是否与情魄相关?”我问。
伏羲眼中微光一闪:“你已入门。”
墨渊伸手,掌心仙力缓缓覆于天书上方,形成一道护印,防止其自行闭合。他低声道:“此三弱,皆可验证。怨源可断——若能清其怨念之根,钟力自衰。魂引可扰——司音既为魂引之人,或可近钟而不被噬。钟体三寸之隙——七万年前我未见,如今既知,必能寻得。”
伏羲点头:“战神所言极是。然需谨记,钟非死物,有灵有识。若强行破之,反被其所乘。”
我握紧玉匣,指尖仍痛,可心却稳。
七万年,我只为一人醒转。如今方知,我所守之人,亦是天地劫数之关键。我非仅为情执,更为命途所系。
“师尊。”我抬头,“我们可试。”
墨渊看我,目光深沉如渊。他未言是否赞成,却将护印之力再增三分,确保天书不闭。随即,他以昆仑虚秘法,引仙力入指尖,于空中勾画符纹,将天书所载三弱逐一拓印。
金纹在虚空中凝而不散,清晰可辨。
伏羲静立一旁,白发垂肩,药纹长袍轻动。他望着我,似有千言,终未出口。只道:“少主,你既已启书,便再无回头路。父神遗命,天地劫数,皆系于你。”
我点头。
早无退路。
自七万年前那一念不悔起,我便已踏上此途。
墨渊收法,拓印完成,三道金纹悬浮于侧,映照天书钟图。他低声道:“怨源、魂引、钟隙——三者皆可为破钟之机。然需逐一验证,不可轻动。”
伏羲道:“魂引之器,仍未知。少主血脉可感,或可在日后察觉。”
我望向掌心金纹,又低头看玉匣中丹药。
九粒金丹,皆含混沌灵根之力,皆与我情魄相连。当年我为救墨渊,不惜闯禁地寻药,拼死取回一株灵根。如今方知,那药,原是父神为我所备。
莫非……魂引之器,与丹药有关?
我正欲开口,天书忽地一震。
书页金纹流转,钟图微动,竟显出一道未曾现之纹路——自钟顶垂下一线金光,直指钟体三寸处,其上隐约浮现一形,似镜,似心,似魂。
伏羲神色一凝:“此纹……此前未现。”
墨渊目光如电:“是新增?”
“非也。”伏羲摇头,“是回应。天书感应到少主血脉与丹药共鸣,故显隐文。”
我心头一跳。
那金光所指之形,竟与我袖中残镜轮廓相似。
仙缘镜——我所得金手指,自古洞得来,能照破万法弱点。当年破星罗剑阵,破噬魂幡,皆赖此镜。如今,天书竟显其影?
莫非……魂引之器,与仙缘镜有关?
我未言,只将手按于袖中镜面。
镜体温热,裂纹间金光微闪,似在呼应天书。
伏羲忽道:“少主,你身负仙缘之器,又掌父神血脉,情魄不灭,守一人七万年。此等执念,已动天地命格。魂引之器,未必是物,或为‘人’本身。”
我一怔。
墨渊亦抬眼。
伏羲看着我,目光深远:“你既是引,或亦是器。”
殿中一时寂静。
天书悬浮,金光微闪,书页缓缓合拢,却未落地,仍悬于光阵中央,似待再启。玉匣在我怀中,丹药静默,可那一滴渗出的金液,已在我手背留下一道细痕,如烙印,如命纹。
墨渊收回护印,站直身躯,目光落于我。“司音。”
“在。”
“你可撑得住?”
我点头:“能。”
他颔首,再未多言,却将手轻轻覆上我肩头,力道沉稳,如山相托。
伏羲退后一步,长袍微动。“三弱已明,破法未现。然路已开,只待前行。”
我抱紧玉匣,望向天书。
东皇钟有弱。
怨可断,律可扰,隙可击。
七万年守候,不是徒劳。我所执之人,亦是天地所系。如今,我不再只是守候者。
我是破局之人。
墨渊低声:“我们需归昆仑,查证此三弱。”
伏羲道:“我暂留此地,护天书不坠。”
我欲言,忽觉袖中残镜一震。
镜面裂纹金光骤亮,直映天书钟图。钟体三寸处,那一线缝隙,在镜光中竟清晰数倍,如裂痕浮于虚空。
我屏息。
镜中所见,非幻。
那些,真实存在。
我抬手,指尖指向钟图三寸处。“师尊,你看——”
话未尽,天书忽震。
金光暴涨,书页欲翻,却在即将变动之际,骤然停滞。一股无形之力自书中涌出,直扑我袖中残镜。
残镜剧烈震颤,裂纹崩开一线,金光溢出,与天书之力相接。
镜与书,静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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