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我察觉他体内气息虽弱,却已稳住,不再如先前那般翻腾失控。他靠在我臂弯里,呼吸浅而匀,目光落在石台前的沙地上,似在推演什么。
就在此时,角落传来一声低喘。
我转头看去,离镜正撑着地面坐起,脸色灰败,右臂黑纹已蔓延至肩胛,边缘隐隐泛紫。他抬手抹去唇角血痕,动作迟缓,却执意要站起来。
“你醒了。”我说。
他点头,未看我,只将视线扫过墨渊与我之间相依的姿态,喉结动了动,终是开口:“这地方撑不了多久。”
墨渊缓缓抬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伤势未愈,若强行同行,只会拖累全局。”
离镜冷笑一声,脚步踉跄向前两步:“我助你们破阵、开禁、启门,到头来,却成了累赘?”
“你不是累赘。”我打断他,“但你现在体内的血脉诅咒,已与东皇钟产生共鸣。若进入钟域,怨念会借你之身反噬自身,甚至引动钟体暴走。”
他身形一滞。
我取出仙缘镜,催动残存灵力,镜面映出他体内经脉——漆黑纹路如藤蔓缠绕魂魄,根须直指心核。那黑气并非外侵,而是自血脉深处生发,与鬼族先祖所受封印同源。
“这不是魔气。”我收镜入怀,“是你母族被擎苍镇压时留下的印记。如今因靠近东皇钟而觉醒,它在吞噬你。”
离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微微颤抖。半晌,他低声道:“所以……我不是帮手,是破绽。”
墨渊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清明:“你若执意留下,便是给擎苍可乘之机。他只需稍加引诱,便可借你血脉操控钟心,那时,我们所做一切皆成空谈。”
密室内一时寂静。
离镜站在原地,额角青筋跳动,似在与体内之力抗衡。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带着几分自嘲:“七万年前,我在昆仑虚说喜欢你,你说心有所属。七万年后,我拼尽全力帮你打开这扇门,还是只能看着你和他并肩前行。”
我没有回应。
他知道答案。
他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把这些年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
“罢了。”他退后一步,扶住墙壁稳住身形,“这局棋,我本就不该入。”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箓——昆仑虚护魂符,以天光凝神、地脉固形炼成,能稳住残魂三日不散。我走近他,将符贴于他胸前。
符纸触及肌肤瞬间,泛起淡淡金光,那黑纹蠕动了一下,随即被压制下去。
“此符可保你性命三日。”我说,“足够你退回鬼域,寻族中长老解咒。”
他低头看着符箓,没伸手碰,也没拒绝。
“你不必施舍。”他声音哑了,“但我也不愿死在这儿。”
“这不是施舍。”我收回手,“是你应得的。”
他终于抬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向墨渊。两人对视一瞬,无言。
然后,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青铜门尚未完全闭合,裂痕中仍有黑气渗出,如雾蛇游走。他行至门前,脚步一顿,右手猛然划过左掌,鲜血洒出,在空中画下一道扭曲符文。
鬼族秘术·断契。
血光一闪,符文燃起幽蓝火焰,顺着裂缝蔓延而去。那黑气遇火即缩,仿佛畏惧某种古老誓约。片刻后,裂痕缓缓合拢,仅余一道细缝,不再扩张。
“这是我欠你们的清白。”他说,“从此两不相欠。”
话音落时,他人已跨出门槛。
海流涌动,暗潮翻卷,他的身影在幽光中渐淡,像一缕被风吹散的烟。
可就在他即将消失之际,最后一句随波传来:“若有需,唤我名即可。”
声落,人逝。
密室重归死寂。
我站在原地未动,耳畔仿佛还回荡着那句话。墨渊轻轻咳了一声,我立刻回神,扶他坐回石台边缘。
“他走了。”我说。
“嗯。”他应了一声,手指按在胸口,似在压制某处隐痛,“但他留下的承诺,是真的。”
我皱眉:“鬼族皇子,何须对我们守诺?”
“因为他输了。”墨渊缓缓道,“不是输在法力,是输在心意。他看得明白——你从未动摇,而他,终究是个外人。”
我不语。
他说得对,却不必说得如此透彻。
我转身走到石台前,取出父神手记与碎玉并排摆放。那玉片在昏光下仍透出一丝温润,与手记封皮隐隐呼应。我指尖抚过玉缘,忽觉其温度略升,似有感应。
“这玉……”我低声,“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墨渊侧目看来,伸手欲取,指尖刚触到玉面,整块碎片竟轻轻震颤起来,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我们同时一怔。
“不是错觉。”他沉声道,“它认得了什么。”
我立刻翻开手记,逐页查找有关“信物共鸣”的记载。翻至中间一页时,一段被墨迹遮盖的文字浮现出来——那是仙缘镜此前未能解析的部分。
字迹斑驳,勉强可辨:
“执玉者,可通钟心三息。”
我心头一跳:“三息……够做什么?”
墨渊盯着那行字,眸色深沉:“够说一句话,够传一道意,够……唤醒一个人。”
我握紧玉片,感受那微弱却持续的震颤。它像是活的,在等待某个时刻。
“我们要试吗?”我问。
他未答,只抬起手,示意我看地面。
方才我们用血画出的三重环线仍在,最外层代表钟外之阵,中间一层为钟内之局,最内圈则表示钟心所在。此刻,那最内圈的线条正微微发烫,颜色由暗红转为浅金。
“时间不多了。”他说,“擎苍已在调动钟力,若等他完成新一轮祭炼,便再无机会。”
我点头,将手记收入怀中,碎玉贴于掌心。另一手取出仙缘镜,准备再次催动。
“等等。”墨渊忽然按住我手腕。
我抬眼。
他看着我,声音很轻:“进去之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住——你是司音,你是白浅,你是那个守了我七万年的人。别让钟里的怨念,改了你的念头。”
我反手握住他手指:“你也答应我,别想独自承担。”
他嘴角微动,终是点了头。
我深吸一口气,将碎玉置于镜面之上。
刹那间,镜光大盛,一道细长影痕自玉中射出,投在石台中央,竟勾勒出一座虚幻山影——山巅倒悬巨钟,钟底一点红光微闪,如同呼吸。
“就是那里。”我说。
墨渊撑着石台起身,站在我身旁。
“走。”他说。
我正要催动镜光开启通道,忽然,胸口一紧。
仙缘镜猛地一震,镜面浮现出一行新字,非篆非隶,却直入灵台:
“情之所至,钟亦有灵。”
字现即消,不留痕迹。
我抬头看向墨渊,他还盯着那幅虚影,未曾察觉异样。
我闭了闭眼,再睁时,已将所有杂念压下。
双手结印,灵力灌注镜中。
镜光如刀,划破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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