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讲经殿东侧偏室的纸窗微微鼓动。我立在门外,掌心还残留着方才那道金线游走的余温,腕上新系的红绳贴着肌肤,竟不似寻常丝线那般凉滑,反倒像被谁用体温暖过。
我没有迟疑,抬手轻叩三下。
门内烛火一跳,墨渊的声音随之响起:“进来。”
我推门而入,垂首行礼。屋中陈设如旧,玉案横置,青瓷灯盏燃着豆大火苗,映得四壁影影绰绰。他坐在案后,手中正执一支朱笔,在一方黄绢上勾画符纹,笔锋沉稳,未因我的到来而停顿。
“你来了。”他落完最后一笔,搁下笔,目光抬起,“体内气息仍未全稳。”
我不敢抬头,只低声应道:“弟子尽力压制,只是……那灵力来得蹊跷,难以彻底归束。”
他未再追问,只伸手示意我近前。我缓步上前,站定于案前。他忽然抬指,指尖凝出一点金光,不疾不徐地点向我眉心。
那一瞬,仿佛有清泉自天灵灌下,直透四肢百骸。原本在经脉中游窜不定的躁动之力骤然安静,狐火在丹田深处轻轻一颤,随即沉落入眠。我呼吸微滞,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一层浮尘,神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是《清心诀》的第一重心法。”他的声音低而稳,“专为调和血脉异动所设。你既与金莲有所感应,此诀可助你掌控其力,而非为其所控。”
我缓缓睁眼,眼前景象清晰得近乎锐利——烛焰的跳动、纸上符纹的细痕、他袖口磨损的一丝线头,皆纤毫毕现。
“多谢师尊。”我欲跪拜,却被他虚手一托,未能落地。
“不必多礼。”他说,“坐下,我为你详解运功路线。”
我依言落座于蒲团之上,他则起身绕至我身后,双手悬于我头顶三寸,掌心向下,缓缓引导仙力流转。我能感觉到那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沿着脊椎下行,逐一梳理堵塞的窍穴。
“清心者,不在断念,而在明照。”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字字清晰,“你心中藏事,无需瞒我。但修行之时,须放得下执,才提得起真。”
我指尖微动,袖中的红绳似乎又热了一分。
他继续道:“金莲千年不开,今连日绽放,必有所兆。若它认你为主,非因机缘巧合,而是你自身血脉中有它能回应的东西。这《清心诀》,便是让你看清自己,而非逃避异变。”
我闭目聆听,随他指引默运心法。果然,体内灵力开始循着一条从未察觉的隐秘路径流动,每过一处关窍,便有一丝细微共鸣自骨髓深处泛起,如同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正当我渐入佳境,忽听得殿外“砰”地一声闷响,似有人重重撞在门框上。
墨渊收势,转身望向门口。
我还未反应,木门已被猛然推开。令羽跌进屋内,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喘息不止,另一手紧攥着半面残破阵旗,衣襟裂开一道口子,血迹已浸透肩头布料。
“师尊!”他声音沙哑,却咬牙挺直脊背,“西侧山崖……禁地带……出事了!”
我本能起身欲扶,却被墨渊一声喝止:“退后!”
我立即止步,退至侧方。令羽抬头,额上冷汗混着血水滑落,眼神却依旧锐利。
墨渊俯身拾起那面阵旗,指尖拂过边缘焦痕,又凑近鼻端轻嗅。片刻后,他眸光一敛,沉声问:“谁准你擅闯禁地?”
“弟子不敢擅入。”令羽喘息着答,“是追踪一道黑影至崖边,见封印石阵崩裂,铁链裸露在外,地面裂痕中渗出暗红雾气。我恐有封印松动,便取下阵旗一角带回示警,未敢深入。”
墨渊将阵旗摊于玉案,以指划空,一道淡金色光幕浮现,显出旗面残留的气息轨迹。那痕迹极淡,近乎无形,唯有一点微弱的阴寒之气缠绕其中,似曾刻意遮掩行迹。
“这不是妖物所留。”墨渊低语,“也不是鬼族手段。”
我站在一旁,腰间的仙缘镜忽然轻轻一震,虽未发光,却让我心头莫名一紧。
墨渊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我:“你刚受授诀,心神最宜澄净。此事暂勿声张。”
我正要应下,却见他目光忽然落在我的手腕上。
我低头,才发现那根新系的红绳不知何时竟从袖中滑出,正垂在掌缘,丝线表面泛着极细微的光泽,像是被什么力量悄然唤醒。
墨渊沉默片刻,终道:“明日五更,你随令羽同往禁地边缘查探。”
我抬眼,有些意外。
他语气未变:“只许远观,不可妄动。若发现异常,立刻传讯回殿,不得私自应对。”
令羽挣扎着要起身领命,却被墨渊袖袍一挥,一股柔和之力托着他离地而起。
“你的伤需即刻处理。”墨渊道,“医庐自有安排。”
话音未落,令羽已被送出门外,房门随之无声合拢。
室内重归寂静。
墨渊重新坐回案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可知为何选你同行?”
我摇头。
“因为你体内已有异变之兆。”他说,“金莲认主,非同小可。若禁地异动与此有关,旁人看不出端倪,你却可能感知一二。”
我心头微震,未曾想到他会如此直言。
“弟子明白。”我低头,“定不负师尊所托。”
他点头,抬手掐诀,一道玉简自袖中飞出,悬于空中,自动展开一页,正是《清心诀》全文。
“今晚修习此诀,务必熟记每一句口诀与运转节点。”他说,“五更之前,我要听你当面复述一遍。”
“是。”
我接过玉简,正欲告退,忽觉左手腕一烫。
低头看去,那红绳竟自行收紧一圈,勒得皮肤微痛。与此同时,腰间仙缘镜再度轻颤,这一次,震动更为清晰,仿佛有什么正在靠近。
墨渊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纸窗。夜色深沉,昆仑群峰隐没在云雾之中,唯有后山方向,一点微弱金光若隐若现,像是从地底透出。
“金莲又开了。”他望着远处,声音低沉,“比昨日更快。”
我没有作声,只觉掌心隐隐发麻,仿佛有细流在皮下缓缓爬行。
他回身看我:“去吧。记住——清心者,不在避乱,而在临危不乱。”
我躬身退出偏室,关门之际,听见他在屋内轻声道:“若有感应,随时来报。”
我走在回廊上,夜风拂面,却不觉寒意。玉简贴在胸前,字句在脑海中反复回响,而手腕上的红绳始终温热,像一根活的脉络,连接着某种未知的呼应。
行至居所门前,我停下脚步,取出玉简再次翻阅。刚念至第三句口诀,体内灵力忽然自行运转,顺着《清心诀》所述路线循环一周,竟无一丝滞涩。
就在此时,左手指尖不受控制地翘起,一道极细的金线自掌纹中浮现,蜿蜒如藤,直抵腕部红绳结扣处,轻轻一绕,随即消失。
我猛地合上玉简。
远处更鼓敲过两响。
天还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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