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册子上浮现的两个字,像刀刻进眼里。
别来。
我站在原地,手指还悬在半空。石室里没有风,可那本《天契录》的纸页却微微颤动,仿佛有谁在无声地抗拒。叠风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我不需要安慰。
我收回手,转身走回主殿。
脚踩在石板上,声音很轻。胸口那股闷胀感还在,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呼吸。仙缘镜贴着心口,热度比刚才更高,几乎烫得人清醒。我把它从袖中取出,放在掌心。镜面暗沉,边缘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痕状光纹,像是承受不住接连的催动。
不能再停了。
我盘膝坐在中央石台前,双手覆住镜面,将灵力缓缓注入。镜体轻轻震了一下,没有反应。我又试了一次,依旧如此。它累了,和我一样。
我没有犹豫,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镜背的古老印记上。
血珠渗入的瞬间,镜面猛地一亮,那几道裂痕般的光纹开始流转,像是重新接通了脉络。紧接着,青金色的光晕从镜心扩散开来,扫向四周墙壁。
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
我闭眼,神识顺着光路游走。那些之前读过的句子再次浮现:“元神归位,需引灵源之息。”“逆命者可承天契。”“昆仑之魂,藏于遗墟,待有缘人启。”
这些话我已经记下,现在要找的是遗漏的部分。
光晕移动到东侧石壁尽头时,忽然一顿。那里有一片被尘土覆盖的区域,符文浅得几乎看不清。我睁眼起身,用袖角轻轻拂去灰尘。镜光随之聚焦,一行新字缓缓显现:
“唯司音之血,可通天契。”
我盯着那句话,心跳慢了一拍。
不是推测,不是可能,而是明确指向——只有我的血,才能开启契约。
这不是偶然。从我拜入昆仑虚那天起,一切都有迹可循。女扮男装,化名司音;墨渊亲自指点,课后留我一人练剑;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不只是对弟子的严厉。就连这遗迹里的文字,也认得这个名字。
我回到石台,把已知的信息在脑中重新排列。唤醒墨渊分三步:启契、贯血、承劫。启契要用我的血激活石台阵纹,贯血需连续三日三夜以心头血浇灌断柱上的藤蔓,承劫则是七重焚心之痛,每过一劫,元神便归一分。
而最后一步,执契之人若撑不到最后一刻,便会神魂俱灭,永堕虚无。
我睁开眼,看向叠风。
他还站在通道口,手按剑柄,目光沉稳。见我看他,只点了点头。
我起身走向西面那块刻着墨渊笔迹的石壁。
越靠近,体内经脉就越发灼痛,像是有火线在血管里游走。脚步一沉,膝盖险些弯下去。叠风想上前,却被一层无形之力挡住,整个人退了半步。
我抬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靠着墙边坐下,我将仙缘镜横放膝上,引导它绕身旋转。镜光一圈圈洒出,与我的心跳逐渐同步。那股阻滞的痛感慢慢松开,像冰层裂开缝隙。
我望着那行字,低声念出来:“若有一日你不能再醒,我愿踏尽黄泉,只为唤你归。”
话音落下的刹那,镜面忽然泛起涟漪。
一道虚影浮现出来。
是墨渊。
他穿着战甲,背对着我,正用指尖在石壁上一笔一划刻下那句话。动作很慢,每一笔都像耗尽力气。他的身影透明,似由光影拼成,可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决意。
我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影像持续不过几息,便消散了。镜中随即浮现出新的释义:“此地非仅为战神归元,更为守护者立誓之所。”
我懂了。
这里不只是为了让他回来,也是为我准备的。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知道我会找到这里,知道我不会听他一句“别来”。所以他留下这条路,也留下这个承诺——只要我还愿意走,他就等我。
眼泪滑下来,我没擦。
站起来时腿还有些软,但我没停。走到主殿另一侧,我蹲下身,用手摸过地面那些裂痕组成的阵纹。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央石台,像是河流归海。仙缘镜浮在头顶,不断投下光点,标记关键节点。
我取出手帕,在上面画出完整的阵图。
三日后月升之时,天地灵气交汇最盛,是仪式的最佳时机。那时断柱内的灵源之息会被彻底唤醒,只要我的血能维持贯通,就能引动昆仑之魂复苏。
但在此之前,不能有任何打扰。
我收好手帕,拿起玉匣,走到石案前。《天契录》安静地躺在那里,封面青光微闪。我伸手将它放入匣中,默念昆仑虚秘法封印咒。玉匣合拢的瞬间,一道淡金光纹缠绕其上,将整本书封死。
叠风走过来,“你要开始了?”
“还没。”我说,“我要先准备好。”
他看着我,“你要留在这里?”
“嗯。仪式启动前,我不能离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需要我做什么?”
“守在外面。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异象,都不要进来。除非我喊你。”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
他转身走向通道,脚步很稳。走到门口时停下,背对着我说:“你若倒下,我会带你回去。”
我没回答。
他走了。
主殿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坐回石台前,把手帕铺在地上,对照仙缘镜的指引,一点点校准阵图细节。哪些符文先亮,哪些后燃,血流的速度要多缓,都不能错。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镜光忽明忽暗,像是提醒我时间不多。
我伸手抚过镜面,低声道:“再撑一会儿。”
它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回应。
外面天色早已昏沉,可这殿内没有昼夜之分。只有墙上那些符文,随着镜光扫过,时不时亮起一点微芒,像夜里未眠的星。
我低头继续修改阵图。
手指划过一处转折点时,忽然顿住。
那里本该是一个闭合的回路,可我画出来的线条,却多延伸出一小截,直指石台下方。
我皱眉,再看一眼仙缘镜。
镜中映出的阵纹轨迹,竟也多出这一笔。
我放下手帕,伸手去按石台底部边缘。
指尖刚触到凹槽,整座石台突然下沉半寸,发出轻微的机括声。紧接着,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从下面升起一块小型玉碑,表面布满密文。
我把它取出来,放在面前。
仙缘镜立刻投下光束,开始翻译。
第一行字浮现出来:“执契者若中途断血,可用代契之物续引,然须付出双倍焚心之痛。”
我愣住。
还有这条路?
第二行接着出现:“代契之物,唯至亲血脉或千年灵魄可充。”
我盯着那句话,呼吸变重。
至亲血脉……白浅是青丘帝姬,若真到了撑不住的时候,或许可以……
不。
念头刚起就被我掐灭。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是靠别人来替的。
我把玉碑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警告:代契一旦启用,主契者将失去对元神归位的主导权。”
也就是说,墨渊能不能醒来,就不由我决定了。
我闭上眼,把玉碑放回原处。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定了。
我重新铺开手帕,拿起朱砂笔,将那一截多余线条抹去。阵图恢复原本模样,完整闭环。
没有任何退路,才是最好的路。
我收起所有东西,盘膝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仙缘镜浮在胸前,微微转动,监测着整个遗迹的能量流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我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已经入夜,也不知道风有没有吹进这片废墟。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向那个时刻。
三日后,月升之时。
我抬头看向那扇通往密室的石门。
门缝里黑得不见底,可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我。
我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心跳平稳。
就在这时,仙缘镜忽然剧烈一震。
我睁眼。
镜面映出主殿角落的一块石砖,表面毫无异样,可镜中却显示出一道隐藏符文正在缓慢燃烧,像是某种倒计时启动了。
我站起身,朝那块砖走去。
手指刚碰到地面,耳边仿佛响起一声极轻的钟鸣。
很远,却又像在体内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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