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空气似乎比昨日更加粘稠。林星遥穿梭在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每一步都踏在湿滑、不知由何种秽物构成的地面上。她低着头,试图将感官封闭起来,但那无孔不入的“情绪回响”依旧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意识。
并非剧烈的爆发,而是持续的低语,如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在默默渗血。
——隔壁棚屋里,母亲对着空荡荡的食物储藏柜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巷道拐角,两个少年为争夺一小块还能发出微光的废弃电池,心中涌动的狠厉与恐惧。
——更远处,那笼罩着整个尘壤的、如同背景辐射般的集体麻木,其中偶尔闪过对净庭高塔的嫉恨,以及更深沉的、对自身命运的绝望。——
这些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她的心湖中泛起涟漪。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这是过度共情的后遗症,如同宿醉般折磨着她。昨晚强行梳理那个男人的污染,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力,此刻的她比平时更加脆弱,更加敏感。
她强迫自己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截相对安静的废弃管道深处。那里,至少能提供一点点物理上的隔绝。
然而,就在她经过一个堆满金属垃圾的死胡同时,一股尖锐得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回响”猛地刺入了她的感知。
不是成年人的愤怒或绝望,而是……一个孩子。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濒临崩溃的恐惧。
林星遥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她闭上眼,更深地“听”去。
是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她躲在一个锈蚀的管道里,小小的身体蜷缩成团。她的母亲……刚刚在又一次寻找食物的徒劳奔波中,被流窜的掠夺者推倒在地,抢走了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母亲没有受伤,但那种积年累月的疲惫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瘫坐在巷口,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哭泣都发不出来。
而小女孩“听”到了母亲心中那片死寂的绝望。她无法理解,只觉得无比害怕,害怕母亲会像昨天隔壁那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叔叔一样,永远闭上眼睛。她小小的世界里,母亲是唯一的支柱,此刻支柱正在崩塌。
那股恐惧,纯粹而浓烈,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林星遥毫无防备的精神世界。
“不……”她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理智在尖叫,让她离开,她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不能再承受更多。每一次共情,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但那个小女孩的恐惧,如同最纤细却也最坚韧的丝线,缠绕着她,拉扯着她。
她仿佛能看到那双充满泪水、写满无助的大眼睛。
“……又一个。”她对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这句话,不知是对这层出不穷的苦难,还是对自己这无法摆脱的命运。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腐烂和金属味道的空气刺痛了她的喉咙。然后,她转过身,朝着那股恐惧“回响”传来的方向走去。
在堆满垃圾的死胡同深处,她找到了那个蜷缩在管道里的小女孩。孩子看到她,吓得往后缩了缩,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林星遥没有靠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孩子齐平。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理解。
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放出了一丝微弱的共情力。不是去吸收那恐惧,而是像一缕温暖的风,轻轻拂过孩子冰冷的精神世界。她没有试图抹去恐惧,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传递过去一个简单的意念:
——别怕,我在这里。你母亲没事,她只是太累了。——
她没有编织谎言,因为她能“听”到,巷口的母亲确实正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传递的,是一种陪伴,一种无声的支撑。
小女孩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冰冷刺骨的恐惧,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大姐姐,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林星遥对她极轻、极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微笑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显得无比脆弱。
小女孩眨了眨眼,怯生生地,也回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泪花的笑容。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母亲沙哑、焦急的呼唤声。小女孩身体一震,扭头看向巷口,然后又回头看了林星遥一眼,终于从管道里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朝母亲跑去。
林星遥看着小女孩扑进母亲怀里,听着母亲那带着哭腔的安慰,她默默地站起身。
任务完成了。小女孩的恐惧被暂时安抚了。
但代价是,她自己脑海中,又清晰地烙印下了这对母女未来依旧黯淡无光的生活,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属于母亲的绝望。这些情绪如同铅块,坠在她的意识里,让她步履蹒跚。
她扶着墙壁,慢慢离开死胡同,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
远处,净庭那冰冷的高塔,在尘壤污浊的空气折射下,显得有些扭曲。
她不知道,就在此刻,一艘属于净庭的小型穿梭艇,正悄然穿透能量屏障,朝着她所在的这片污秽之地,精准地降落下来。
无声的哭喊,依旧在尘壤的每一个角落回荡。而一场注定要打破她平静生活的风暴,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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