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静的冲锋，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一场失控的、被恐惧和愧疚驱动的踉跄奔逃。她紧闭着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前方那丑陋怪物的存在，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李静那句“没有人能保护你一辈子”和施龙满脸血污的画面在疯狂回荡。
三十米的距离，在她跌跌撞撞的奔跑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跳，能感受到肺部火辣辣的灼痛，能闻到随着靠近而越发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那头瘸腿丧尸似乎也察觉到了活物的靠近，它停下蹒跚的脚步，浑浊的眼珠转向孙启静的方向，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伸出干枯乌黑、指甲尖锐的手臂，试图抓住这个送上门的“食物”。
“眼睛睁开！看准它的头！” 李静在后方焦急地大喊，心提到了嗓子眼。郭平伟和队员们也屏住了呼吸，紧握武器，随时准备在意外发生时出手救援。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那丝被逼到绝境的反抗意志，在距离丧尸不到五米，几乎能闻到它口中喷出的恶臭时，孙启静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放大数倍的、布满尸斑和蛆虫、嘴角撕裂到耳根的恐怖面孔！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带着对血肉最原始的贪婪！
“啊——！！！”
极致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孙启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原本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倒，手中的短刀也差点脱手。她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蹭，想要远离那张噩梦般的脸。
丧尸可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它拖着瘸腿，嘶吼着，加快速度扑了上来，乌黑的手爪直抓向孙启静的面门！
“小静！刀！用刀！” 李静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去。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孙启静笼罩。就在那腥臭的手爪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她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短刀被她下意识地、胡乱地向前猛地一捅！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孙启静感觉到刀尖传来了阻碍感，然后是某种东西被刺穿的触感。她僵硬地抬起头，只见那把短刀，不偏不倚，正好插进了丧尸大张的、流淌着粘液的嘴里！刀尖甚至从它腐烂的后颈处透出了一点寒芒！
丧尸的动作瞬间僵住，嗬嗬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里那点贪婪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然后，沉重的身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孙启静的面前，溅起一片尘土。
世界，安静了。
孙启静呆呆地看着眼前倒下的怪物，看着那插在它嘴里、兀自微微颤动的短刀刀柄，看着从它脑后缓缓渗出的、暗红发黑的粘稠液体……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刀刃上沾染的、更加浓郁的腐臭和血腥味。
“呕——！”
更加剧烈的反胃感汹涌而来，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侧过头，疯狂地呕吐起来，胃里本就不多的酸水混合着胆汁，一股脑地倾泻在地上。她的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剧烈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
李静快步冲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哽咽和如释重负：“没事了……没事了……小静，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郭平伟和队员们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他们见过太多第一次杀戮后的反应，孙启静的表现虽然狼狈，但至少，她捅出了那一刀。这在末世，就是活下去的基石。
孙启静在李静怀里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她推开李静，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再次落在那具丧尸尸体和依旧插在上面的短刀上。恐惧和恶心感依旧存在，但似乎……没有那么无法承受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滋生——她，杀死了一个怪物。
她颤抖着，伸出依旧冰冷的手，握住了那沾满污秽的刀柄，用力一拔！
“啵”的一声轻响，短刀被抽了出来，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血槽滴落。
她看着这把染血的刀，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丧尸，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罪恶、以及一丝微弱成就感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
“感觉怎么样？” 李静轻声问道。
孙启静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污渍，但眼神不再是全然的恐惧，多了一丝恍惚和坚定。“我……我杀了他……” 她喃喃道，仿佛在确认这个事实。
“这只是开始。” 李静握住她冰冷的手，“记住这种感觉，记住为了活下去必须做的事情。现在，试着感受一下你的异能？在经历过生死之后，它或许会有所不同。”
孙启静闻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次将意识沉入脑海。
这一次，那片核心的“虚无”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遥不可及。它依旧漆黑、空寂，但在其最深处，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就像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泛起的、几乎不存在的涟漪。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虚无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和……紧密了一点点。刚才生死关头爆发出的那股莫名的力气，似乎就是从这片虚无中泄露出来的丝丝缕缕。
她尝试着，再次用意念去推动那片虚无。
“唔……”
熟悉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再次传来，但强度似乎比第一次弱了一丝丝，而且在剧痛之中，她隐约感觉到，那片虚无的范围，似乎真的……扩大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额角渗出冷汗，但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光芒。
“它……它好像……长大了一点点……”她看向李静，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兴奋。
李静惊喜地握住她的手：“真的？太好了！这说明你的方法是有效的！痛苦是力量增长的代价！”
接下来的清理过程中，孙启静虽然依旧害怕，依旧会因为血腥场面而脸色发白，但她没有再闭眼，也没有再呕吐。她紧紧跟在李静身边，看着他们如何配合，如何寻找弱点，如何高效地击杀。她手中的短刀，也不再是冰冷的负担，而是她刚刚证明过自己的武器。
当小队清理完预定区域，开始返回基地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孙启静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染血的土地，又看了看走在前方、背影挺拔的李静和郭平伟，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把已经擦拭过、却仿佛依旧残留着血腥味的短刀上。
她知道，那个躲在公寓里瑟瑟发抖、只会哭泣的孙启静，已经死在了刚才那踉跄的一刀之下。活下来的，是一个双手染血、脑海中埋藏着“虚无”种子、开始学着在末世行走的……幸存者。
路还很长，恐惧并未远离，但至少，她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而潜藏在她意识海深处的、那诡秘而强大的虚空之力，也在这血与火的初次洗礼后，悄然萌发出了第一缕嫩芽。未来的斩首之刃，已然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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