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暮色渐沉,华灯初上。九阿哥胤禟刚从自己名下的一处绸缎庄出来,与几位江南来的大客商敲定了一笔利润丰厚的买卖,心情颇佳。他拒绝了客商设宴的邀请,只想早点回宫。
爷,直接回宫吗?贴身太监何玉柱躬身问道。
胤禟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先去一趟西山的皇家别院。
何玉柱立刻会意,谄媚地笑道:爷这是要去见未来福晋?塔娜格格真是好福气,让爷这般惦记。
就你多嘴!胤禟笑骂一句,却也没否认,掀袍上了马车,快些走,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
马车行驶在相对僻静的东四大街上,胤禟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目养神。想到等会儿能见到塔娜,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自从殿选后,塔娜就被安置在京郊的皇家别院待嫁,虽说规矩上大婚前不宜多见,但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前去探望。
突然,前方传来女子惊慌的呼救声和器物落地的杂乱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救命啊!放开我家格格!
你们这些歹人!光天化日...不,夜深人静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嘿嘿,小娘子别怕,跟爷们儿去快活快活...
胤禟眉头一皱,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前方巷口,几个穿着短打、流里流气的男子正围着一顶小轿和两个惊慌失措的丫鬟拉扯,轿帘被扯开一半,隐约可见里面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瑟瑟发抖。
爷,前面好像有歹人作乱。车夫低声禀报。
胤禟虽性子跳脱,爱财如命,但骨子里并非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他冷哼一声: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狂徒!侍卫,过去看看,把人救下,扭送步军统领衙门!
随行的四名侍卫应声而出,快步冲上前去,厉声喝道:住手!什么人胆敢在京畿重地放肆!
那几个一见来了官面上的人,而且侍卫身手矫健,气势不凡,顿时如同见了猫的老鼠,发一声喊,竟丢下轿子和丫鬟,瞬间作鸟兽散,窜入旁边的小巷消失不见,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早有准备。侍卫们追之不及,只得回来复命。
爷,那几人脚底抹油,溜得太快,奴才等未能擒获。
胤禟摆了摆手,并未深究,只当是寻常的地痞无赖。他目光转向那顶受惊的小轿。
这时,两名惊魂未定的丫鬟连忙扶住轿子,对着胤禟马车的方向盈盈下拜:多谢恩公仗义相救!若非恩公,我家格格今日恐遭不测!声音带着哭腔,演技倒是颇为逼真。
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掀开,一名头戴轻薄幕篱、身段窈窕婀娜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她隔着幕篱,对着马车方向深深一福,声音娇柔婉转,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更添几分我见犹怜:奴家...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微微抬起幕篱一角,露出一双水光潋滟、欲语还休的美眸,飞快地瞥了马车一眼,又羞涩地垂下。奴家是郭络罗府上的格格,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府上何处?也好让奴家归家后禀明父亲,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若是半年前,甚至数月前,遇到这般楚楚可怜、主动示好的美人,风流倜傥的九阿哥或许还会生出几分闲情逸致,与对方周旋一番。毕竟,男儿风流,在京中勋贵圈子里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塔娜那双清澈坚定、带着信任的琥珀色眸子。那个女子,是他费尽心思、历经才求来的心上人,是他认定要一生一世相伴的伴侣。
于是,胤禟连车帘都未完全掀开,只隔着帘子,声音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回道:不必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来是个人都会伸手。如今天色已晚,姑娘还是速速归家去吧,免得家人担忧。
那郭络罗格格闻言,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又上前一小步,幕篱下的声音愈发娇柔,带着一丝执拗:公子高义,奴家感佩于心。只是郭络罗家亦是懂礼数的人家,断没有受了天大的恩惠却连恩公名姓都不知道的道理。还望公子不吝告知府上,奴家定让父亲奉上谢礼,略表心意。
胤禟的耐心终于告罄。他本就心思敏锐,此刻更是注意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郭络罗家?母妃的娘家?
他心中冷笑一声。这一次,究竟是郭络罗家内部有人想攀附皇子,还是...有其他人在背后下绊子?
瞬间,他想到了与他素有旧怨的四哥胤禛。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寒拓寺之后,两人关系虽未亲近,但也算说开了一些,更何况董鄂氏那事,老四对他还存着几分愧疚,不至于用这种下作手段。
太子?更不可能。太子地位超然,怎会将他这个无心大位的弟弟放在眼里,特意设计?
大哥?大哥与八哥交好,而八哥与自己...一想到八哥胤禩,胤禟心中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八哥素来温文尔雅,待他们兄弟亲厚,前几日还特意派人送来上好的徽墨,说是知道他喜欢书画(其实是知道他最近在帮塔娜搜罗名家字帖),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他?
那难道是生意上的对手?或是...后宫之人?佟家?塔娜殿选前与佟佳玉莹的冲突瞬间跃入脑海。是了,佟家丢了那么大脸,怀恨在心,用这种手段来报复、离间,可能性极大!
越想越觉得是佟家搞的鬼,胤禟对眼前这矫揉造作的郭络罗氏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行了!他声音冷了下来,带着皇子不容置疑的威严,爷说了不必就是不必!你的谢意爷心领了,赶紧回家去!走!
侍卫们闻令而动,立刻上前,客气却强硬地隔开了还想纠缠的郭络罗格格主仆几人。
车夫一扬鞭,马车毫不留恋地启动,向着西山别院的方向疾驰而去,徒留下那郭络罗格格站在原地,幕篱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充满了计划失败的阴沉与对八爷那边无法交代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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