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府衙内,茶香袅袅,气氛却透着一丝官场特有的审慎。卢别驾与知县沈之浩正恭敬地陪着一位从京城而来的年轻官员说话。
此人名为顾君安,虽是户部侍郎顾只许的庶子,却是上一科殿试的探花郎,才华横溢。因其学识远超同科,瑞起帝破格点其为探花,并颇为重用。如今他身负翰林院侍读之职,再加“钦差”头衔,前来云州督办新发现的铁矿事宜,虽年纪轻轻,却无人敢小觑。
顾君安面容清俊,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听着卢、沈二人关于铁矿与失踪人口案的汇报,偶尔抬眼,问上一两句,总能切中要害。
“如此说来,那私矿已然查封,被掳乡民也已妥善安置?”他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
沈之浩忙躬身回道:“回禀顾大人,正是。一应首尾都已处理妥当。”
卢别驾在一旁笑着补充:“此案能破,全赖沈知县调度有方,将士用命。”他巧妙地将功劳笼统地归于官方行动。
顾君安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卢别驾,看向沈之浩:“沈知县临机决断,解救百姓于水火,本官回京后,定当如实禀明圣上。”他话锋似是不经意地一转,“听闻最初发现端倪,并在山中救治伤者的,是一位姓宋的民间女子?”
卢别驾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面上笑容不变:“顾大人消息灵通。确有一宋氏女,略通些乡野医术,碰巧帮了些忙罢了。”言语间,有意淡化宋知画的作用。
沈之浩则更为客观,接口道:“大人明鉴,那宋知画姑娘虽年纪尚轻,也未有名分,但医术确有独到之处,更难得是心性沉稳仁善,在此次事件中功不可没。”
顾君安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润的瓷壁上轻轻一点,未再多问。他离京前,燕博文那家伙虽未明说,但言语间对此女的回护与欣赏,他岂会听不出?此刻看来,倒真有些意思。
与此同时,双柳镇济世堂内。
白大夫一脸兴奋地对前来售卖药材的宋知画说道:“宋姑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玄医门’下月要在云州城举办‘杏林春宴’,名为宴会,实则是杏林盛事,各方医道好手汇聚,切磋交流,机会难得啊!以姑娘之能,定能一鸣惊人!”
宋知画整理背篓的手顿了顿,轻轻摇头:“白大夫厚爱了。我无官凭路引,更无行医资格,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参加这等盛会?”
“诶,姑娘多虑了!”白大夫笑着摆手,“‘杏林春宴’虽盛大,却非科举那般严格。由老夫出面,以‘玄医门’的名义为你作保,弄一个‘民间医者’的凭证绝非难事。姑娘这一身医术,若因身份所限而埋没乡野,岂非暴殄天物?”他言辞恳切,带着真心提携之意,“况且,宴会上能见到许多疑难杂症的诊治,对你医术精进大有好处。说不定,还能遇上与你父亲针灸之术同源的高人,探讨一二呢?” 他说到最后,眼中依旧带着对那手精妙针法的探究。
宋知画沉吟起来。她确实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的交流来提升自己,也需要积累名声与人脉。白大夫解决了最棘手的资格问题,机会确实难得。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既然如此,便劳烦白大夫了。知画定当尽力,不负您的举荐之恩。”
“好!好!我这就去信云州,为你打点一切!”白大夫见她应下,顿时眉开眼笑。
而在云州府衙,顾君安听完汇报,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沈之浩,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沈知县,那位宋姑娘,如今可还在双柳镇?”
顾君安的问话让沈之浩微微一顿,随即恭敬回道:“回大人,宋姑娘一家还在陈家村,如今已搬至新建的四合院居住。山脚下那间旧木屋,应当空置着。”
顾君安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翌日,负责前期勘探铁矿的队伍抵达双柳镇陈家村。为方便进山,顾君安下令在靠近山脚处寻一处临时驻地。下属回报,发现一处空置木屋,虽简陋,但收拾得干净,院场也宽敞,可供部分人员暂歇。
当顾君安带着部分随从人马来到木屋前时,宋知画正巧带着灰团在附近查看之前种下的几株草药。见到官军,她微微一怔,随即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气质清贵的顾君安,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她上前几步,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民女宋知画,见过各位大人。此处木屋原是民女旧居,现已空置,若大人不嫌弃简陋,可随意使用,院中有水井,屋后还有一小片柴垛。”
顾君安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虽荆钗布裙,却神色坦然,举止从容,与燕博文信中提及以及沈之浩描述的形象渐渐重合。他语气温和了几分:“有劳宋姑娘。我等勘探铁矿,需在此盘桓数日,暂借宝地,打扰了。”
“大人客气了。”宋知画微微一笑,转身利落地打开屋门锁,又进去简单巡视一圈,将些许浮尘掸净。
很快,随行的兵士和工匠便开始在木屋周围安顿下来。顾君安并未进入屋内,只站在院中,打量着这处虽简朴却处处透着打理用心的居所。
这时,得到消息的苏氏提着一个小竹篮匆匆赶来,里面装着些新蒸的馍馍和一小罐咸菜。她听闻是京城来的大官借住旧屋,心里有些忐忑,又念着女儿在此,便想来送些吃食,略尽心意。
“民妇苏氏,见过大人。”苏氏低着头,将竹篮递给宋知画,由女儿转呈。
顾君安道了声“多谢”,目光自然地看向苏氏。就在苏氏抬眸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这位温婉的妇人眼中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与恍惚,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讶,有追忆,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怜惜?她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影子,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娘?”宋知画敏锐地察觉到母亲的异常,轻声唤道。
苏氏猛地回神,脸色微微发白,慌忙垂下眼睑,声音有些不稳:“没……没事。大人你们忙,民妇……民妇先告退了。”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脚步略显凌乱。
顾君安是何等敏锐之人,苏氏那瞬间的失态尽落他眼中。他心下微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宋知画温言道:“令堂似乎受了些惊吓,代我向她致歉。”
宋知画看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她收回目光,对上顾君安清朗的眼神,摇了摇头:“大人言重了,我娘她……许是乡下妇人,不惯见官,心里发怯。”
安顿事宜大致妥当,顾君安便带着主要属下进山勘察去了。
宋知画回到新家的四合院,见苏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角落里一丛枯黄的萱草发呆,眼神空茫,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哀伤。
“娘,您怎么了?”宋知画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方才见到那位顾大人,您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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