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顾氏握着叶婉云的手,指尖传来因常年劳作留下的薄茧触感,心中百感交集。她犹豫再三,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艰涩:
“婉云妹妹,还有一事……姐姐不知当讲不当讲。”她顿了顿,细细观察着叶婉云的神色,“宋家如今已得昭雪,锦年哥哥他……也被陛下册封为靖安侯。只是……京城那边都以为你们母子早已不在人世,他……他以为你……加之叶家那边极力促成,他……他已续娶了叶家二房的嫡女,名唤兰婷的。”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叶婉云,生怕这消息刺痛好友尚未愈合的心伤。
叶婉云闻言,脸上并未出现预想中的震惊与痛苦,只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复杂却又释然的浅笑,轻轻反握住顾氏的手,拍了拍:
“明华姐姐,多谢你告知。此事……昀儿先前已与我透过风声。”她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知道他好好活着,于我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这十五年,大家各自飘零,活得都不容易。他有他的不得已,我……如今也寻回了昀儿,画儿又这般争气,眼前有自己的营生可做,这心里,反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踏实。至于那侯府夫人的名分……”她轻轻摇头,目光清明,“早已不是我所执着之物了。”
顾氏见她眉宇间确无怨怼之色,言语间满是豁达与满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由为她感到由衷的欣慰:“妹妹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你说寻回了昀儿?昀儿他……他真的还在?”
“在!”叶婉云眼中泛起慈爱与骄傲的光芒,“不仅还在,而且出息得很!他如今就在这云州地界,为陛下督办矿务。”
“竟有这般巧事?”顾氏又惊又喜,“不知昀儿如今……”
叶婉云微笑着,清晰地说道:“他如今随了收养他的人家姓,名叫顾君安。”
“顾君安?!”王妃顾氏这次是真正地愕然了,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绢帕,“可是……可是去年殿试的探花郎,如今在云州督办矿务的顾君安?”
“正是他。”叶婉云点头,眼中也满是感慨,“说起来,这孩子与姐姐你,还有一层渊源。他如今名义上的父亲,是户部侍郎顾只许顾大人,听闻……是姐姐母家的远房堂兄?”
顾氏怔忡片刻,随即恍然,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是了是了!我只许堂兄那一支,早年便专心举业。我只隐约听说他名下有位公子极有才学,去岁高中探花,很得看重,却万万没想到……没想到那孩子竟是昀儿!”
她想起顾君安(宋昀)那张年轻俊朗、与记忆中宋锦年颇有几分神似的脸庞,心中再无怀疑,只剩下满满的惊叹与喜悦,“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能想到,咱们姐俩的孩子,竟还有这般缘分牵绊!”
她拉着叶婉云的手,又是哭又是笑:“太好了!婉云妹妹,这真是太好了!昀儿那般出色,画儿又如此灵慧懂事,妹妹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自那日说开往事,顾王妃心头重负尽去,便与郡主在宋家安心住了下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顾王妃,每日能与年少挚友相伴,脸上笑容都多了许多。宋知画每日为王妃母女诊治施针,小郡主燕静姝年轻,底子好,恢复得极快,不过旬日,面色便红润起来,胸闷气短之症再未发作。待到长风前来辞行时,小郡主已能如同寻常少女般在院中嬉戏玩闹。
只是王妃顾氏沉疴日久,毒素侵扰经络非一日之功,需得慢慢调理,宋知画估算至少需数月方能彻底清除余毒,固本培元。
长风临行前,灰团围着他打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不舍之声,一直将他送到村口,若非怕宋知画责怪,长风真想将这极通人性的大狗带回京城。宋知画将王府带来的其余侍卫尽数让长风带回,家中留太多外男着实不便,且这些人手回到京城,燕博文或能另作安排。
顾氏让身边最为沉稳的高嬷嬷留在院中,帮着照料陈婆子的起居,自己则带着另一位于宫中侍奉过的钱嬷嬷,日日去到工坊,给叶婉云帮忙。顾氏虽是商贾之女出身,于女红一道却颇有心得。
那钱嬷嬷在宫中历练多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行事极有章法。宋知画便请她暂代了原先王婶的管事之职,负责督导女工、核验成品,并言明会支付相应工钱。钱嬷嬷见这乡野之地竟有如此气象,自己一身本事又有用武之地,很快便上手,将工坊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日,村口忽然传来喧天的锣鼓唢呐声,甚是热闹。正倚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灰团柔软毛发的燕静姝好奇地抬起头,问正在一旁小心称量草药的宋知画:“画姐姐,你听,这是什么声响?这般热闹。”
宋知画侧耳听了听,想起今日似乎是陈佳慧出嫁的日子,便道:“许是村里有人家办喜事,迎亲的队伍吧。”
燕静姝正是爱热闹的年纪,立刻来了兴致,拉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儿:“走,翠儿,咱们去瞧瞧新娘子!”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主仆二人便回来了。燕静姝脸上带着几分未散的惊诧与唏嘘,绘声绘色地对宋知画描述:“画姐姐,你是没瞧见!那来迎亲的新郎官……瞧着竟是个痴傻的!喜娘手里提着装喜饼的篮子,他便嚷嚷着要吃,喜娘哄他说把新娘子接回家再吃,他却不依,竟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哭闹起来,来接亲的人怎么哄都哄不住!最后还是把一整篮子喜饼都塞到他怀里,他才肯罢休。”
她顿了顿,语气带了丝不忍:“新娘子想去扶他起来,他以为要抢他的饼,抬手就……就一巴掌挥过去,力道没个轻重,直接把新娘子的发髻都打散了,珠花掉了一地……后来,新娘子的父亲出来,拉着女儿劝她莫要嫁了,可……可新娘子的母亲却不同意,硬拉着新娘子,跟着那迎亲的队伍走了……”
小郡主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虽觉热闹,却也品出了几分不是滋味。宋知画听着,手中捣药的动作未停,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个人选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下去。她将捣好的药末细心收拢,继续专注于为王妃配制下一阶段调理所需的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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