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不是海水的寒,而是源自存在本身的、绝对的冷。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与撕裂般的痛苦边缘徘徊,程真感觉自己像一张被绷到极致的弓,下一秒就要断裂,化作飞散的尘埃。
前方,“织网者”的法则触须如同命运的绞索,带着碾碎一切的秩序之力笼罩而下。身后,融合体青鸾凝聚的、饱含疯狂与怨恨的暗红血潮已近在咫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程真!”
一声熟悉的、带着急切与某种下定决心的呼喊,如同惊雷在她几乎冻结的意识海中炸响!是苏陌!他的声音并非来自遥远的“永夜站”,而是……近在咫尺!
一道凝实了许多的、散发着微弱但坚定星辉的能量投影,强行突破了“织网者”能量场的干扰,出现在程真与那法则触须之间!是苏陌!他竟然不顾自身尚未完全恢复,强行将大部分意识投影到了这片战场!
“稳住你的‘虚无’!对准‘织网者’!”苏陌的投影回望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一种……了然的牺牲,“它的本体尚未完全降临!这触须是它意志的延伸,也是它最脆弱的部分!用‘虚无’斩断它!后面那个……交给我!”
话音未落,苏陌的投影猛地转身,迎向了那汹涌而来的暗红血潮!他没有攻击,而是张开了双臂,投影瞬间变得耀眼,化作一个由无数星辰般数据流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模型——那是他母亲苏清歌留下的、关于“雏形”和“摇篮计划”的所有核心数据与逻辑结构!
他在将自己作为最后的“钥匙”,试图与融合体核心深处、那属于“雏形”的混乱意识进行最深层次的、也是最后的……沟通与覆盖!
“母亲……这就是你想要的‘进化’吗?!”苏陌的意识呐喊响彻虚空,那数据模型如同一个巨大的烙印,狠狠撞入了暗红血潮的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意识风暴在青鸾(融合体)内部爆发!属于苏清歌的执念、属于“雏形”的疯狂、属于青鸾本我的挣扎,以及苏陌注入的、带着悲怆与质问的数据洪流,猛烈地碰撞、交织、湮灭!
暗红血潮的攻势骤然一滞,融合体发出了更加凄厉、但充满了内部冲突的尖啸,它的形态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这为程真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
没有时间思考苏陌的安危,没有时间去感受那刺骨的冰冷与自我消散的恐惧!程真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几乎沉沦的意识强行凝聚!
她将全部的精神,所有的意志,以及对同伴、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尽数灌注进手中那枚暗影流转的琉璃心中!
“以此身……化归虚无……”
“以此心……承载万有……”
矛盾的意念在她脑中炸开,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她不再试图去“驾驭”虚无,而是选择去……“成为”桥梁,成为“虚无”与“存在”之间那个短暂而危险的临界点!
琉璃心光芒……不,是“暗芒”暴涨!那并非照亮黑暗的光,而是吞噬一切的、更深沉的“暗”!它不再扩散成领域,而是高度凝聚在程真身前,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仿佛能斩断因果逻辑的——【虚无之刃】!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如亘古星空,又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火焰,望向那已然触及眉心的、由纯粹法则构成的恐怖触须。
然后,挥臂。
【斩】。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没有能量冲击。
那足以轻易碾碎星辰的法则触须,在与【虚无之刃】接触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热铁,从微观结构开始,其“存在的定义”被强行、彻底地……【取消】了。
不是断裂,不是摧毁,是直接从“有”变成了“无”。
仿佛一幅画卷上,被橡皮擦轻轻抹去了一笔。
触须,消失了。
连同它蕴含的、属于“织网者”的那部分意志和法则,一同归于寂无。
漩涡中心,那庞大的“织网者”虚影发出了第一声……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在宇宙底层规则层面响起的、充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尖啸】!
它那冰冷的、视万物为棋子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程真这个渺小的个体身上。它无法理解,为何在它设定的“秩序”框架内,会出现这种能够直接否定“存在”本身的【错误】!
程真没有停顿。挥出那一剑后,她能感觉到,自我的边界正在加速模糊,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风中沙堡般瓦解。但她依旧凭借着最后的惯性,或者说,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转身。
暗红血潮因内部的剧烈冲突而威力大减,但依旧汹涌。苏陌的投影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却依旧死死地钉在潮头,如同礁石。
程真举起【虚无之刃】,对着那翻腾的血潮,再次挥落。
并非斩向青鸾,也非斩向“雏形”,而是斩向了将她们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那扭曲的【连接】本身。
【断】。
无形的连接被“取消”。暗红血潮如同失去了核心,猛地溃散!融合体发出一声解脱与痛苦交织的哀鸣,青鸾的本体从中剥离出来,向下坠落,被眼疾手快的韩修拼命接住。而她体内那疯狂的“雏形”意识,则如同无根之萍,在失去载体和能量支持后,发出一串充满不甘的杂音,迅速消散于无形。
苏陌那已然透明的投影,对着程真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充满释然的笑容,然后彻底消散。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天空中的暗红色漩涡开始崩溃、消散。“织网者”那庞大的虚影,因连接通道被“虚无之刃”重创及“祭品”的消失,变得极不稳定,它那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程真,充满了某种……被蝼蚁重伤后的、程序化的暴怒,但降临的进程已被强行中断。虚影最终在一声无声的、撼动维度的咆哮中,缓缓收缩,退回了那不可知的深层维度。
危机……解除了?
海水平息,天空中的异象开始消退。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映出一片狼藉,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寂静。
韩修抱着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的青鸾,慕青虹瘫软在海水中,望着天空,泪流满面。
而程真,依旧悬浮在原地。
手中的琉璃心,那层暗影已经褪去,恢复了温润的质感,甚至比以往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那缕“虚无之息”似乎已经耗尽,或者……与她达成了一种新的平衡。
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神空茫,仿佛在看眼前的世界,又仿佛穿透了世界,看到了其背后冰冷的规则与无尽的虚空。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我是谁?
程真?星炬持有者?守夜人?还是……那缕刚刚散去的“虚无”在人间的回响?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漂浮,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母亲的笑容,苏陌的眼神,韩修的咋呼,慕青虹的温柔,隼的坚毅……这些构成“程真”这个存在的色彩,正在与一种绝对的、旁观者的冰冷视角相互拉扯。
她赢了,代价是……“我”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
“程真……”慕青虹游到她身边,担忧地轻声呼唤。
程真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依旧有些空洞,但渐渐地,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如同星火般,艰难地重新点燃。
她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生硬。
“我……没事。”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回音。
她看向远方海平线上重新露出的太阳,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微弱暖意。
战斗结束了,但“织网者”并未被消灭,它只是退去了。“破晓之手”依然潜伏在暗处。获得了“虚无”体验的她,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程真。
世界的规则已经被改写,新的纪元,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正式开启。
她,以及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将在这新的洪流中,寻找各自的位置。
程真(或者说,继承了程真之名与记忆的某种存在)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琉璃心。
路,还在脚下。
数月后,龙吟基地重建指挥部
“……综上所述,‘织网者’的威胁暂时解除,但其存在已被确认。‘破晓之手’残部仍在活动,接收并崇拜着来自深维度的杂乱信息。全球范围内的‘觉醒’现象呈上升趋势,社会结构面临重组压力……”
隼站在巨大的全息星图前,向重建后的委员会做着冗长而沉重的报告。他的鬓角多了许多白发,但脊梁依旧挺直。
星图一角,标记着“新逐风号”的光点,正安静地停泊在港口进行大修。
医疗区内,青鸾已经苏醒,身体在逐步康复,但精神上的创伤需要更长时间抚平。她时常沉默地坐在窗边,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修成了基地的特种作战教官,把他那套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新人。只是偶尔在深夜,他会一个人擦拭着武器,眼神飘向远方。
慕青虹则更多地沉浸在实验室,与“海渊之心”一起,研究着那些被吸引而来的“星间生命”样本,试图理解这变得更加广阔的宇宙。
而程真……
她独自一人,站在基地最高的观测台上,夜风吹拂着她的短发。手中的琉璃心在月光下流淌着温润而深邃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整个星海的秘密与沉寂。
她闭上眼,能同时感受到脚下星球的脉动,以及深空之中,那冰冷而庞大的“织网”依然存在,如同背景噪音,永不消逝。
苏陌的投影偶尔会出现在她身边,两人常常只是沉默地并肩站立,无需言语。他的恢复缓慢但稳定,只是那份玩世不恭似乎沉淀了下去,多了几分沉重。
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旧的秩序已然崩坏。这是一个充满危险与机遇的时代,一个需要重新定义英雄与恶棍、正义与邪恶的时代。
程真睁开眼,目光穿越云层,投向无垠的宇宙。
她的旅程,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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