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洒在江陵城的青瓦白墙上。
论道台早已散场,但思想的激荡才刚刚开始。
师妃暄独自立于城楼之巅,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指尖的佛光明明灭灭,一如她此刻动荡的道心。
“可曾用天道救过一个饥民......”
林知文的话如同惊雷,在她修炼多年的道心上撕开了一道裂痕。
她忽然想起去年关中大旱时的一幕: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当时她只是闭目诵经,以为超度亡魂便是慈悲。
“真是......可笑。”
一滴清泪划过她清冷的面颊。那些濒死的饥民,需要的哪里是往生咒?他们要的,不过是一碗活命的米粥。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哭声随风传来。
师妃暄身形一晃,已出现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紧紧抱着个更小的女童,女童已经气若游丝。
“我妹妹......快不行了......”小乞丐抬起脏兮兮的脸,眼中已无光彩。
师妃暄本能地要结印诵经,手抬到一半却僵住了。
“知行合一......”她喃喃自语。
下一刻,这位慈航静斋的传人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蹲下身,轻轻抱起那个垂死的女童。
“别怕,姐姐带你去找吃的。”
小乞丐愣住了:“仙、仙女姐姐,你不念经了吗?”
师妃暄脚步一顿,苦涩一笑:“念经......救不了人命。”
半个时辰后,破庙里。
师妃暄生平第一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看着两个孩童狼吞虎咽地吃着她买来的馒头。小乞丐吃饱后的话,更是让她心神俱震:
“仙女姐姐,你比那些光念经的和尚好多了。他们只会说下辈子投个好胎,可我们都快活不过今晚了......”
轰!
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又在破碎中重生。
她终于明白,自己修行多年,却从未真正“行”过天道。那些精妙的佛理,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与此同时,醉月楼内。
绾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醉眼朦胧地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几个富家公子正对她指指点点,眼中满是淫邪。
若是往常,她早就用媚术将这些登徒子耍得团团转。可今夜,她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
“若是受人操纵而不自知,这还是真性情吗?”
林知文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被师尊从乞丐堆里捡回阴癸派的情景。那时的她,只想不再受人欺凌。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了别人眼中的妖女,用媚术操纵他人,与当初欺负她的人又有何区别?
“可恶!”她摔碎酒杯,酒水溅湿了妖艳的红裳。
“姑娘何必自寻烦恼?”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绾绾抬头,见是日间在场的一个文道学子。她本能地要施展媚术,却在对方清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你们文道的人,都这么讨厌吗?”她咬牙切齿。
那学子不以为意,取出一面特制的文镜:“姑娘不妨照照看。”
绾绾狐疑地照向镜面,下一刻却如遭雷击——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平日娇媚的模样,而是一个眼神清澈、带着几分倔强的少女。那是她十岁时的模样,拜入阴癸派前的模样。
“这......这是我?”
她颤抖着抚摸镜面,泪水不知不觉滑落。
多少年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魔门功法让姑娘迷失了本心。”学子轻声道,“知行合一,就是要帮姑娘找回真正的知’,做出属于自己的行’。”
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震得绾绾心神激荡。
她突然起身冲出醉月楼,在江边漫无目的地奔跑。夜风吹散她的发髻,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
就在这时,她看见几个地痞正在欺负一个卖唱少女。
“小娘子,陪哥几个玩玩?”
少女惊恐的尖叫声刺破了夜空。
若是往常,绾绾或许会袖手旁观,或许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戏弄那些地痞取乐。
但这一次——
“住手!”
她清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过。几个地痞还没反应过来,就全都被放倒在地。
卖唱少女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多、多谢女侠......”
绾绾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少女:
“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去城西的文道学舍求助。”
少女感激的目光,让她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不是媚术得逞的快感,而是发自内心的安宁。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率性......”
她望着江中月影,若有所悟。
次日清晨,当初升的朝阳照亮江陵城时,两个身影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文道学舍门前。
师妃暄卸下了往日的清高,素颜白衣,宛如寻常女子。她对着开门的王初冬深深一礼:
“请教师妹,该如何用天道造福百姓?”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传来绾绾的声音:
“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分清什么是真正的自己,什么是别人强加的想法?”
今天的绾绾破天荒地没有施脂粉,一袭简单的黑衣,竟有几分英气。
王初冬看着判若两人的二女,心中震撼。她知道,师父的理论已经开始改变这个世界。
她取出一本《知行录》,郑重地交给二人:
“这里记载了许多知行合一的实例。二位不妨从身边小事做起,在行动中体会真知。”
师妃暄接过书卷,第一次没有用佛门功法探查,而是亲手翻阅。当她读到某个学子用天文知识帮农夫确定播种时间时,眼中闪过明悟的光彩。
绾绾则对书中“明心见性”的篇章特别感兴趣。那里记载着如何通过日常行为反观本心的方法,正是她最需要的。
一个月后,江陵城传出两件奇闻:
慈航静斋的师仙子在城东开设义诊,用佛门功法结合医术救治百姓。有人亲眼看见她亲手为一个浑身脓疮的老乞丐清洗伤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至亲。
更让人吃惊的是阴癸派的绾绾。她不仅在城西主持公道,用魔门手段惩戒恶霸,还破天荒地开办了女子学堂,教导穷苦人家的女孩读书识字。
有人说这是文道的魔力,有人说这是思想的威力。
但只有师妃暄和绾绾自己知道,那一夜的顿悟如何改变了她们。
在城东的义诊棚里,师妃暄正在为一个发烧的孩童把脉。孩童的母亲跪地叩谢:“活菩萨,您真是活菩萨啊!”
师妃暄轻轻扶起妇人,目光清澈:
“我不是菩萨,我只是......一个明白了道理的人。”
而在城西的女子学堂,绾绾正在教女孩们写字。一个胆大的女孩问道:“绾绾姐姐,你为什么要教我们读书啊?”
绾绾笔尖一顿,露出真诚的微笑:
“因为姐姐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迷失自己。”
窗外,文道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思想的种子已经播下,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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