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洒下来,照在寒潭边的青石上,湿漉漉的,反着光。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元气清香,可人心却比刚才更沉。
林知文站在原地,衣衫未湿,神色如常,可谁都明白——他已不是从前那个闭关不出、被传“懒散无为”的小师叔了。他走的那条路,没人见过,也没人敢信。
三位城主都到了。
司空长风站在最前,一身黑衣,像一杆立在风里的枪,不动,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他盯着林知文,眼神里没有恭喜,只有审视。他是雪月城的掌舵人,管的是人事、是安稳、是千年规矩。如今突然冒出个“文道”,引动天劫,还说什么“以文载道”,这在他眼里,不是突破,是变数,是隐患。
他必须试一试。
十息过去,没人说话。
终于,司空长风踏出一步。
这一步不重,可脚落地的瞬间,整个寒潭边的气流都像是被压住了一样,空气变得稠厚,连风都停了。几个年轻弟子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小师弟。”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人心上,“你这文道,引天雷,动乾坤,确实震古烁今。可咱们雪月城,立身靠的是什么?是剑,是枪,是能挡刀子、能护人的本事。你这‘文道’,除了念几句诗、写几个字,真到了生死关头,能挡得住一刀一枪吗?”
这话问得狠,也问得实在。
没人笑,也没人替林知文辩。大家都盯着他,等着看这个“读书人”怎么接。
百里东君靠在梅树上,酒葫芦停在嘴边,眯着眼,像在看一场好戏。李寒衣站在远处,一言不发,可眼神却没离开过林知文。
李长生站在一旁,捋着胡子,不说话,像是默许了这场对质。
林知文没急。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拱手道:“大师兄所言极是。道若不能用,便是空谈。文道初立,不敢比肩武道千年根基,但自有一套护道之法。若师兄不信,不妨一试。”
他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底气。
“好!”司空长风眼睛一亮,终于有了点笑意,可那笑意没到眼里。
他右手一抬,虚空一握。
“嗡——”
一声轻响,像是长枪出鞘,可眼前并无兵刃。只有一股凌厉到极点的“意”从他身上炸开——那是一杆看不见的枪,由纯粹的枪意凝成,枪尖直指林知文,虽未动,却已让人心头发寒。远处弟子只觉得脸上像被刀刮过,忍不住闭眼后退。
逍遥天境的强者,意动即招发,早已超脱形迹。
“小师弟,小心了!”
话音未落,枪意已至。
没有风声,没有光影,只有一股“刺穿一切”的意志,瞬间锁死林知文的气机。那一刹那,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枪——快、狠、准,带着破尽万法的决绝。寻常武者,光是被这股意压住,恐怕就要跪倒在地。
可林知文,没动。
他只是抬起右手,两指并拢,像执笔一样,在空中缓缓写下了一个字——
御。
那字是古篆,笔画圆厚,结构端稳,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写完的瞬间,淡淡的金光浮起,勾勒出字形,悬在身前,像一块无形的盾牌。
然后,那惊天动地的枪意,撞上了这个“御”字。
没有轰鸣,没有炸裂。
枪意就像撞进了一片深水,锋芒被一点点吞没、化解。那股“刺穿”的意志,像是被什么更根本的东西挡住了——不是力量,而是“理”。仿佛在说:你可刺,但我可守,守得有理,便不可破。
枪意继续往前推,可每进一寸,威力就弱一分。等到终于碰上林知文的衣襟时,已轻得像一片落叶,连衣角都没掀起。
林知文放下手,字消,光散。
他依旧站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师兄,承让。”他拱手,语气平静。
全场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那些原本觉得“文道是花架子”的弟子,此刻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他们看得真切——那可是枪仙的一击!不是演武,不是切磋,是真正能杀人于无形的意枪!可就这么……被一个字,轻轻挡下了?
百里东君把酒葫芦重重一顿,酒洒了一地,他却没管,只盯着林知文,喃喃道:“我的天……这不是打架,是讲理啊。以理御力,这也能行?”
李寒衣的眸子微微一动,终于从梅树下走了半步出来。她懂剑,也懂“意”。她看得出,林知文用的不是蛮力,而是一种近乎“道”的规则——他让“守”成了理,让“御”成了法。
司空长风站在原地,手指缓缓收回。
他脸上的冷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凝重。他盯着林知文,看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好一个‘御’字。”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小师弟,你这一手,不是花哨,是真本事。我那一击,虽未尽全力,但也用了七分意。你能以文气化理,以理御意,已证明——这文道,不是空谈,真能护人,也能护城。”
他环视四周,声音如钟:“从今日起,文道,为雪月城正统传承之一。与武道并立,不分高低。谁若轻视、非议,按门规处置,绝不轻饶!”
这话一出,等于定了调子。
长老们纷纷低头应诺,心中震撼难平。他们原本还犹豫,可刚才那一幕,已不容他们再怀疑——那不是幻术,不是取巧,而是一种全新的“道”。
林知文再次拱手:“谢大师兄成全。”
司空长风终于笑了,虽淡,却真实。他拍了拍林知文的肩:“不必多礼。你既已出关,又开新道,稍后随我去议事厅,把这文道的根由、修法、用处,一一道来。雪月城能不能多一条路,就看你能走多远了。”
话落,他转身,大步而去,背影依旧如枪,却少了几分压迫,多了几分期待。
试探已过,认可已给。
没人再质疑。
林知文站在原地,望着大师兄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有敬佩的,有敬畏的,也有仍带疑惑的。他知道,这一关过了,可前路还长。
这场交锋,没见血,没动手,却比任何一场生死战都更让人震撼。
因为它是两种“道”的第一次碰撞——武道以力破局,文道以理立身。
而今天,文道,站住了。
第15章 何为文道?
废墟之上,人还未散。
林知文站在演武场的残垣上,风吹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身前是焦黑的石板,身后是尚未退去的天劫余威。他望着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很多人问我,什么是文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有年轻弟子的迷茫,有长老们的思索,也有司空长风的审视。
“我说,文道不是寻章摘句,不是吟风弄月,更不是拿来装点门面的学问。”他声音渐沉,“文道,是养一口心中的浩然气,是明辨是非的清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担当,是——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道。”
他抬手指了指天:“刚才那场劫,是天道在问:你凭什么?我用一篇《原道》,答了它。不是靠力气,是靠理。理通,道存。”
“我们练武,是为了强身,为了护人,为了在乱世中站稳脚跟。可若只知打打杀杀,不懂为何而战,那再强的武功,也不过是把利刃,迟早伤己。”
“文道,就是让人明白——为何而战。”
他看向唐莲:“你练暗器,追求极致,可若不知为何而发这一枚针,那极致,便是空的。”
他看向雷无桀:“你天生神力,可若不懂节制,不懂分寸,那一拳打出去,伤的可能是自己人。”
“文道,不废武,而是让武有魂。”
他最后望向所有长老:“诸位前辈,雪月城千年传承,靠的不只是剑法枪术,更是‘守’的信念。而文道,正是把这份信念,化作可修、可传、可证的道。”
风停了。
全场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轻轻鼓了一下掌。
是李长生。
他站在人群最后,笑着点头,眼里有光。
接着,百里东君也拍了拍手,灌了口酒,笑道:“好!说得比我的酒还烈!”
李寒衣没说话,但微微颔首。
司空长风站在高处,看着林知文,终于说了一句:“这道,雪月城,接了。”
林知文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
他知道,从今天起,雪月城,真的不一样了。
文道,不再是孤光一点,而是一条路,一条能走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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