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压抑的闷哼与瓷器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林悠然心脏骤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出了自己的房间,猛地撞开了萧景澜的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萧景澜半伏在床沿,一手死死按住胸口,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青紫色,额头上冷汗如雨,呼吸急促而困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地上,是摔碎的汤碗和泼洒一地的黑色药汁。
“王爷!”林悠然扑到床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不正常的颤抖。这绝不是旧伤复发的症状!
是中毒!那碗汤药有问题!
联想到窗外那神秘的警告——“小心车夫,明日途中有变”——林悠然瞬间明白,对方不是在说明日,危机早已潜伏在身边!车夫送来的根本不是疗伤的汤药,而是催命的毒药!
“药……有毒……”萧景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看向林悠然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担忧。
林悠然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怎么办?她不通医理,身上只有那所剩无几的、对外伤有奇效的墨绿色药膏,对此等剧毒根本无用!去找大夫?这深夜的小镇,哪里去找可靠的大夫?更何况,下毒者可能就在暗处窥伺!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绝望之际,她猛地想起了怀中那个来自无名谷的、装着人物小像的锦囊!姨母赵寰公主精通药理,她留下的东西,会不会……
她颤抖着手,飞快地取出那个锦囊,将里面那卷珍贵的小像拿出贴身藏好,然后用力撕开锦囊的内衬——里面竟然真的藏着一片薄如蝉翼、色泽暗金、散发着奇异清香的干枯花瓣!
这是……“鎏金昙”!林悠然曾在林家秘藏的孤本医书上见过记载,此花极为罕见,有镇压奇毒、护住心脉之奇效,但本身也带有微毒,用法用量极其苛刻!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
林悠然将那片“鎏金昙”花瓣迅速放入口中嚼碎,那味道极其苦涩,带着一股辛辣。她强忍着不适,混合着清水,俯下身,以口渡入萧景澜口中。
这个过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决绝。萧景澜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只觉得一股苦涩清凉的液体渡入喉中,本能地吞咽下去。
做完这一切,林悠然紧紧盯着萧景澜的反应。他的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青紫色的脸色并未立刻好转,但那急促得快要断绝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缓了一丝丝。
有用!这“鎏金昙”真的能暂时压制毒性!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解药,或者……找到下毒之人逼问解药!
她将萧景澜放平,用被子盖好,自己则手持匕首,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房间内外。车夫!那个看似恭敬周到的车夫,此刻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她不能离开萧景澜身边,谁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后手?她只能守在这里,以静制动。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萧景澜在“鎏金昙”的作用下,似乎陷入了一种昏睡状态,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呼吸好歹维持住了。林悠然握紧匕首,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动静。
后院里似乎一直很安静,那车夫仿佛消失了一般。但这种安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林悠然精神高度紧张,快要支撑不住时,窗外再次传来了那三长两短的、夜枭般的口哨声!
又是那个神秘人!
林悠然心中一凛,依旧没有回应,也没有开窗。
片刻之后,一个极小的纸包,被人用细线吊着,从窗户缝隙缓缓送了进来,悬停在半空。纸包上似乎还系着什么东西。
林悠然警惕地用匕首挑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朱红色的药丸,散发着与“鎏金昙”截然不同的、温和的药香。而系在纸包上的,竟是一枚打造精巧的、上面刻着“白”字的银针!
苏白衣?!是她?!一直暗中跟随、赠药、示警的人,是苏白衣?!
林悠然心中巨震。她不是应该在皇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到底想做什么?
但此刻,她无暇深思。她仔细检查了药丸,又凑近闻了闻,凭借着自己有限的医药知识和直觉,判断这应该是解毒之物。萧景澜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她咬咬牙,取出一颗药丸,再次以清水喂萧景澜服下。
朱红色药丸的效果比“鎏金昙”更为显着。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萧景澜脸上的青紫之色便开始缓缓消退,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虽然依旧昏迷,但显然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林悠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她看着手中那枚刻着“白”字的银针,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苏白衣一次又一次地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同属前朝血脉?还是另有所图?
窗外,天色已微微泛白。黎明将至。
经过这一夜的惊心动魄,林悠然知道,他们不能再信任慕容锋安排的这条线了。车夫是内鬼,说明慕容锋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慕容锋本人也态度暧昧。
他们必须脱离掌控,靠自己前往北境!
她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平稳的萧景澜,心中有了决断。必须在天亮前,带着他离开这个客栈!
她迅速收拾好必要的物品,将剩下的朱红色药丸小心收好,然后将萧景澜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试图将他扶起。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开后窗,寻找逃生路径时,客栈前院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马蹄声,以及一个尖利嚣张的、她绝不想听到的声音——
“给本官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钦犯萧景澜及其同党,定然就藏匿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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