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流,从石窟中央那几尊金属傀儡身上弥漫开来。它们高约丈余,形态古朴,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金属铸造而成,关节处刻满了细密的符文。眼中闪烁的幽红光芒,牢牢锁定了闯入通道的不速之客,手中那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巨大兵刃,微微抬起,蓄势待发。
空气凝滞,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机括运行声。
“后退!结阵!”萧景澜低喝一声,强压下因骤然紧绷而引动的内腑痛楚,将林悠然护在更后方,手中长剑横于身前。十名黑甲卫反应迅速,立刻结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圆阵,盾牌前顶,弩箭上弦,对准了那些冰冷的造物。
然而,预料中的狂暴攻击并未立刻到来。那些金属傀儡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中红光规律地明灭,仿佛在……审视?或者说,在验证着什么。
林悠然被萧景澜护在身后,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紧紧盯着那些傀儡以及它们身后更深处。借着摇曳的火光,她看到在傀儡身后的石壁上,似乎也刻着与入口石壁类似的星辰符号,而在符号中央,有一个更为清晰的莲花凹槽印记。
“它们……好像没有立刻攻击的意思?”林悠然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在等待指令?还是……在识别什么?”
萧景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墨老的话——“星陨令”是号令潜星卫的信物。难道这些傀儡,也是潜星卫防卫体系的一部分,只认令牌?
他试探着,将手中的星陨令,朝着傀儡的方向,缓缓举起。
就在星陨令被举起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几尊金属傀儡眼中闪烁的红光骤然变得稳定,不再明灭不定。紧接着,它们那沉重的头颅,竟然微微低下,做出了一个类似“躬身”的动作!同时,那令人不安的机括运行声停了下来,它们抬起的手臂也缓缓放下,恢复了静止状态,仿佛从未被激活过。
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这些古老的机关造物,果然是以星陨令为信!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萧景澜收回令牌,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示意队伍保持警惕,然后率先踏入了这座地下石窟。
石窟比从通道口看到的更为广阔,穹顶很高,镶嵌着一些能自行发出微光的矿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与星陨令和地图上的符号隐隐呼应。四周散落着一些石桌、石凳,甚至还有几个巨大的、不知用途的金屑,都蒙着厚厚的尘埃,显示此地已荒废许久。
而在石窟的尽头,又是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在中央位置,有一个更加复杂、融合了星辰与莲花图案的圆形凹槽。
“这应该就是真正的入口了。”林悠然走上前,观察着那个凹槽,又看了看手中的星陨令,形状并不吻合。
萧景澜凝神感知,沉声道:“这道门……需要特殊的内力或者方法才能开启。蛮力恐怕不行。”他尝试将手掌贴上石门,调动体内残存的内力缓缓输入,石门却毫无反应。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难道还需要别的信物?或者特定的口诀?”一名黑甲卫忍不住问道。
林悠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幅绢帛地图上。她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莲花标记旁边的星辰符号,脑海中回忆着这一路走来所见的山川地势与星轨的对应关系。
忽然,她抬起头,看向石窟穹顶上那些发光的矿石。这些矿石的分布,看似杂乱,但若以特定的角度观察,似乎……也与地图上的星辰连线有所关联?
“光……也许需要光?”她喃喃自语,举起手中的火把,试图将火光投射到石门上的圆形凹槽,依旧无效。
萧景澜看着她专注思索的侧脸,没有打扰。他知道,在这种机关秘术方面,林悠然时常有出人意料的见解。
林悠然沉思片刻,忽然将地图完全展开,平铺在地上,然后示意一名黑甲卫将火把举到特定高度和角度。她调整着地图的位置,让穹顶某些发光矿石投下的微弱光斑,恰好与地图上的几个关键星辰符号重合。
当最后一个光斑与符号重合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石门内部响起!紧接着,石门上的那个圆形凹槽,竟然自行亮起了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光芒!光芒流转,逐渐形成了一个旋转的、由光构成的星辰莲花图案!
“就是现在!”林悠然急声道。
萧景澜福至心灵,立刻将手中的星陨令,按向了那个发光的图案中心!
“咔哒……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伴随着巨大的机括轰鸣声,缓缓向两侧滑开,激起漫天尘埃。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仿佛封存了数百年的气息,从门后汹涌而出。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藏兵洞或者议事厅,而是一条更加宽阔、笔直向下的巨大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散发出清冷光辉,将前路照得一片通明,宛如白昼。甬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轮廓。
然而,吸引众人目光的,却是甬道入口处,立着的一块高达丈余的黑色石碑。石碑之上,以凌厉的笔锋,刻着两行殷红如血的大字:
“星陨魂归,潜龙勿用;
乾坤倒悬,方现真踪!”
这十六个字,带着一股冲天的傲气与悲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遗憾与等待。
“潜龙勿用……乾坤倒悬……”萧景澜默念着这两句话,眼神闪烁。这似乎是某种谒语,暗示着开启最终秘密的条件。“难道,非要等到天下大乱,乾坤颠倒之时,潜星卫才会真正现世?”
林悠然也感到一阵心惊,这谒语似乎预示着什么。
就在这时,甬道深处,那片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很久未曾与人交谈,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持令者……既至……何不入内……一叙?”
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地下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力量。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兵器再次紧握!这里面,竟然有人?!是敌是友?
萧景澜将林悠然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电,望向甬道深处那片被夜明珠照亮的空间,沉声回应:“前辈何人?可是‘潜星卫’?”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潜星卫……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人提起了……岁月沧桑,故国不在,唯余……守墓人而已。”
守墓人?为谁守墓?为何前朝?还是为那未曾实现的抱负?
“守墓人前辈,”萧景澜持剑行礼,不卑不亢,“晚辈萧景澜,携星陨令至此,乃为当今朝廷奸佞当道,国难将至,特来寻求前辈襄助,挽狂澜于既倒!”
“萧……景澜……”那声音重复着这个名字,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是……她的孩子啊……进来吧,让老夫……看看故人之子,带来了怎样的……‘乾坤倒悬’之局。”
话音落下,不再有声。
萧景澜与林悠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潜星卫的“守墓人”,然而对方的态度,却依旧迷雾重重。
是终于迎来了扭转战局的强大盟友,还是踏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谜局?
萧景澜深吸一口气,握紧林悠然的手,率先踏入了那条通往未知的、光明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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