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光线将萧景澜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隐现,目光如冰刃般刺向对岸的周先生。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黑鹰义从的警告、周先生此刻不应在此地的反常、岚城可能发生的变故……以及,身边需要他保护的林悠然。
“王爷?”守墓人察觉到萧景澜气息的变化,低声询问。
萧景澜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放下了拨开藤蔓的手,身影重新隐回洞口的阴影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此刻与周先生翻脸,绝非明智之举。赵贲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但其麾下兵士是否全都可靠?在情况未明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所有人置于险地。
他转身,面向众人,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对岸是赵贲的接应部队。”他刻意略去了周先生的存在,“准备渡河。”
林悠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僵硬与此刻语气中微妙的紧绷,她顺着方才萧景澜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对岸那个气质儒雅、与周围军士格格不入的文士。她虽不认识周先生,但萧景澜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心,不由得沉了沉。
队伍走出峡谷洞口,对岸的赵贲立刻发现了他们,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连忙指挥士兵放下简易的筏子,大声喊道:“王爷!末将在此恭候多时!”
渡河过程顺利。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赵贲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岚城……”他话音未落,目光触及萧景澜苍白的面色和队伍狼狈的状况,尤其是看到被萧景澜小心翼翼扶下马的林悠然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忧虑。
“起来说话。”萧景澜虚扶一下,目光却越过赵贲,落在缓步走来的周先生身上。
周先生面带温和笑意,拱手一礼,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景澜兄,一路辛苦了。得知你们在坠星谷遭遇变故,京城震动,陛下甚为关切。周某听闻赵将军前来接应,特在此等候,以便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也好向朝廷禀报,安圣上之心。”他话语滴水不漏,将在此出现的缘由归结于朝廷的“关切”。
萧景澜眼神微眯,淡淡道:“有劳周先生挂心。些许波折,不足挂齿。详情,容本王稍后休整再叙。”他刻意用了“本王”自称,划清界限。
周先生笑容不变,目光转向林悠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切:“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果然气质不凡。听闻姑娘在坠星谷亦有奇遇,身体可还安好?”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林悠然的额心。
林悠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颔首:“劳先生动问,尚好。”
简单的寒暄后,队伍在赵贲所部的护卫下,向最近的边境哨所行进。萧景澜以林悠然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为由,与她共乘一车,隔绝了外界的探询。
马车内,气氛压抑。
“那个周先生,是什么人?”林悠然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像是一件被评估的器物,而非一个人。
萧景澜沉默片刻,才道:“本王的幕僚,亦是……朝廷放在北境的眼睛。”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他在怀疑什么?怀疑我?”林悠然想起那审视的目光。
“圣莲血脉之事,恐怕已非秘密。”萧景澜看向她,眼神复杂,“朝廷,三眼教,乃至其他势力,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悠然,回到岚城之后,你需更加谨慎,非必要,不要离开王府。”
他的叮嘱带着保护之意,但那份因局势而生的凝重与疏离,却让林悠然感到一阵心寒。她仿佛成了一个需要被严密看管起来的、会惹来麻烦的珍贵物件。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帘,低声应道。一种无形的隔阂,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抵达边境哨所后,萧景澜立刻召集赵贲了解岚城及朝廷动向。林悠然被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厢房休息。守墓人则以需要静修为由,并未参与议事。
约莫一个时辰后,萧景澜回到房中,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
“情况如何?”林悠然递上一杯温水。
萧景澜接过,却没有喝,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朝廷以‘靖王疑似勾结前朝余孽,于坠星谷行悖逆之事’为由,已派出钦差,不日将抵达北境‘彻查’。周先生此行,明为关切,实为监视与先行试探。”
“前朝余孽?”林悠然心惊,“是指……黑鹰义从?”
“或许不止。”萧景澜目光锐利,“他们想将水搅浑。而你的血脉觉醒,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发难的借口。”他看向林悠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在本王处理好这些麻烦之前,你必须待在王府最安全的地方,不得与外界有任何接触,包括……你的家族。”
这近乎软禁的安排,让林悠然蓦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要隔绝我与外界的联系?连我父兄都不能见?”
“这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保护他们!”萧景澜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大学士在朝中处境微妙,此时任何与你有关的牵连,都可能成为攻讦他的把柄!”
看着萧景澜那冷硬而专断的神情,林悠然心中一片冰凉。他口中的“保护”,听起来更像是“控制”。坠星谷底生死与共的情谊尚未完全焐热,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力倾轧与猜疑冻得僵硬。
她想起守殿人牺牲时的决绝,想起黑鹰义从那意味深长的军礼,想起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力量……难道觉醒这血脉,就意味着要失去自由,甚至失去与亲人相见的机会吗?
“王爷的安排,妾身遵命便是。”她垂下头,声音淡漠疏离,将所有情绪都掩藏在那低垂的眼睫之下。
萧景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烦躁,他想解释,想告诉她局势的险恶,想说他这么做是不得已。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了更冷的沉默。有些风雨,他必须独自面对,有些黑暗,他不能让她沾染。即便……被她误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赵贲低沉的声音:“王爷,周先生派人送来一些滋补药材给王妃,还说……希望能与王妃单独一叙,了解坠星谷详情,以便回禀陛下。”
萧景澜眼神瞬间结冰。
而林悠然的心,也随着这句话,彻底沉了下去。周先生的“关切”如影随形,而萧景澜那紧绷的下颌线和骤然冰冷的眼神,都在告诉她,信任的裂痕,已在这一刻,悄然滋生,并且,正被无形的手,越撕越大。
喜欢错嫁权谋王爷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错嫁权谋王爷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