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锦瑟院废墟。
晨光熹微,却无法驱散笼罩在这片焦黑土地上的死寂与悲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熏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连灵魂都被灼烧过的空洞气息。侍卫和仆役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现场,不敢发出丝毫大的声响,生怕惊扰了那个伫立在废墟边缘,如同失去魂魄的身影。
萧景澜一动不动。墨色的王袍下摆沾染了灰烬与暗沉的血迹,那是他昨夜徒劳地想闯入火场、以及后来呕出的心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暴怒更可怕,那是一种万物寂灭般的死沉。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侍卫呈上的托盘中——那几件依稀可辨的首饰残片,以及那具蜷缩的、焦黑可怖的所谓“遗骸”。
他的悠然……那个在坠星谷星光下对他展露笑颜的女子,那个在书房与他争辩时眼眸明亮的女子,最终,竟化作了眼前这具枯槁焦炭?
他不信。
可那枚他亲手为她簪上的、如今已扭曲变形的素银簪子,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剧痛如同潮水,再次席卷而来,几乎将他的理智淹没。
“王爷……”赵贲红着眼眶,声音沙哑,“节哀……王妃她……已然薨了。”
“薨了?”萧景澜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一旁的周先生和钦差,那眼神中的疯狂与戾气,让久经官场的钦差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查!”一个字,从萧景澜齿缝间挤出,带着滔天的杀意,“给本王彻查!锦瑟院为何会无故起火?!这火为何如此诡异,无法扑灭?!是谁?究竟是谁害了她?!” 他周身散发出的恐怖气压,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周先生上前一步,面色沉痛,语气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冷静:“王爷息怒。此事确有蹊跷。下官已初步问询过院中仆役,昨夜并无外人闯入,亦无异常动静。这火……起得突然,且非比寻常,倒像是……像是某种秘法或异宝所致。” 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或许,与王妃体内那未稳的‘圣莲血脉’有关?力量反噬,引火烧身,亦未可知啊。”
他将嫌疑轻飘飘地引向了林悠然自身,既撇清了王府和他人的干系,又再次强调了那“不祥”的血脉。
萧景澜眼神冰寒如刀,剐在周先生脸上:“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是找死?”
周先生躬身:“下官不敢妄断,只是提供一种可能。当务之急,是安抚朝廷,处理王妃……身后事,以及,林家那边……”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将难题抛回给萧景澜。
王府灵堂仓促设起,那具焦尸被装入棺椁,停灵其中。白幡飘动,香烛燃烧,却透着一股虚假的悲凉。萧景澜拒绝任何人靠近棺椁,独自一人守在灵堂内,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同化作了一尊守护着虚无的石像。
柳侧妃带着一众女眷前来哭灵,哭声哀切,却多少带着几分表演的成分。她偷偷打量着萧景澜那冷硬如石刻的侧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既有除掉心腹大患的快意,又有一丝莫名的寒意。王爷的反应,似乎太过剧烈了些……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守墓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废墟边缘。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撮灰烬,放在鼻尖轻嗅,又仔细观察着火焰燃烧的痕迹和残留的能量波动。他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疑惑。这火焰确实带有圣莲净化的气息,但……太过纯粹,太过刻意,仿佛是为了“净化”而“净化”,缺少了血脉失控时应有的狂暴与混乱。而且,在那焦尸所在的核心区域,他感知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被巧妙掩盖的空间波动残留……
他抬起头,望向水廊的方向,眉头紧锁。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夜,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已是一片死寂的锦瑟院废墟。正是去而复返的潜影。
他避开零星巡逻的侍卫,径直来到那具焦尸被发现的方位。他并未查看棺椁,而是俯身,手中多了一面非金非玉、刻满奇异符文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在他内力催动下微微颤动,最终指向了水廊的方向,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荧光。
潜影收起罗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身形再动,如同鬼魅般来到水廊,精准地找到了东南第三根石柱。他并未触动机关,只是用手细细抚摸着石柱上那些肉眼难辨的纹路,感受着其上残留的、与圣莲同源却更为隐晦的空间之力。
果然如此。金蝉脱壳。
他抬头望向城外方向,覆面下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统帅所料不差。只是,王爷那边……
想起萧景澜在火场外那撕心裂肺的崩溃与此刻灵堂中形销骨立的死寂,潜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这场戏,对王爷而言,未免太过残忍。但唯有如此,才能将她真正从这权力绞杀的中心暂时剥离,才能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灵堂内,烛火摇曳。
萧景澜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站在那冰冷的棺椁前。他伸出手,颤抖着,却最终没有触碰那棺木。他怕一碰之下,连这最后一点虚假的念想都会破碎。
“悠然……”他低哑地唤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
他想起她最后看他那冰凉彻骨的眼神,想起她说的“王爷好手段”……她至死,都恨着他吧?
巨大的悲伤与自责几乎要将他压垮。但就在这时,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疑点——那枚素银簪子,是他送的没错,但他记得,自从坠星谷回来后,她因身体虚弱,嫌首饰沉重,已许久不曾佩戴这类发簪了……为何那日偏偏戴了?还正好遗落在火场核心?
一丝微弱的、不合逻辑的火花在他死寂的心湖中闪过。
与此同时,他佩戴在贴身之处、一枚从未示人的、与林悠然那枚羊脂白玉佩出自同一块玉料的微小玉坠,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这玉坠与她那块玉佩内里镌刻着微型的感应阵法,距离越近,反应越强。自从她“身亡”,这玉坠一直冰冷如石,为何此刻……?
萧景澜猛地握紧了那枚突然产生感应的玉坠,霍然抬头,望向灵堂之外,那漆黑无垠的夜空,眼中碎裂的死寂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惊疑与更大痛苦的剧烈风暴所取代!
难道……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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