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新区，星际学院指挥中心。**
警报声虽然没有响起，但指挥大厅的气氛比警报拉响时还要凝重。
大屏幕上，月球背面“广寒地宫”的实时画面正在抖动。那是正在进行的“通天塔”计划——在那个神秘金属管壁内建设垂直城市的施工现场。
“起吊失败！三号液压钳脱钩！”雷铁的吼声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传回地球，“老赵的腿被压住了！那是五吨重的钛合金梁！”
画面中，一名身穿外骨骼的工兵被沉重的钢梁死死压在管壁上。虽然有外骨骼的保护，但在月球这种一旦发生事故救援极难的环境下，即使只是简单的骨折也可能致命。
“正在注射吗啡。生命体征下降。由于挤压综合征，如果不立刻进行手术减压和血管修复，这腿保不住了。”
杨烈的声音冷静但透着无奈：“老板，我们这儿只有止痛药和电锯。如果坏死严重，我只能……帮他截了。”
李星河死死盯着屏幕，手中的铅笔被“咔嚓”一声折断。
“不能截。”他咬着牙，“他是为了给我建基地受的伤。如果第一次重伤事故就截肢，以后谁还敢跟我去拼命？”
“可是老板，我们没有血管外科医生。这里是月球，把他运回地球至少要三天，到时候人早凉了。”
“给我稳住他的生命体征。”李星河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给你们找医生。一个能让骨头和血管长出来的医生。”
……
**四小时后，北京，协和医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
这里与充满机油味和钢铁碰撞声的雄安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味道，安静得有些阴冷。
李星河没带随从，独自一人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他身上那件带着发射场尘土味的夹克，让路过的白大褂们纷纷侧目。
根据情报，他要找的人就在走廊尽头的“再生医学实验室”。
推开白色的房门，并没有看到想象中那种精明干练的专家。
在无菌操作台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完全不像医生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明显不合身的白大褂，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袖口卷了好几道，露出一段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她戴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头发是那种天然的栗色，有些乱蓬蓬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像是一团软绵绵的白色。
此时，她正对着显微镜，手里拿着微量移液枪，小心翼翼地往培养皿里滴加着某种粉红色的液体。
“宝宝乖……多吃点……”她嘴里小声嘟囔着，神情专注而虔诚，就像是在给流浪猫喂食。
“白芷博士？”李星河敲了敲门板。
女孩吓了一跳，手一抖，移液枪里的液体多滴了一滴。
“啊！”
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拿试纸去吸，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坏了坏了……渗透压变了……细胞宝宝要撑死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在跟那些细胞道歉。
李星河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心里涌起一种荒谬感。这就是老院长推荐的那个拥有全球顶尖“人体组织原位打印”专利的天才？那个号称能让断肢重生的白芷？
这就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那个……你是谁呀？”
白芷终于处理好了“事故”，转过身，推了推眼镜，怯生生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压迫感的陌生男人。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透着一股让人想欺负一下的软糯感。
“我是李星河。来找你修零件的。”李星河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修零件？”白芷眨了眨眼，懵懂地指了指门口，“修仪器的师傅在隔壁，出门左转……”
“不是修机器，是修人。”
李星河把那张月球传回来的、大腿被压碎的x光片放在桌子上。
“粉碎性骨折，血管神经断裂，肌肉坏死。能修吗？”
“啊！”
白芷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尖叫一声捂住眼睛，整个人缩到了实验台底下，瑟瑟发抖。
“快拿开！红色的……骨头碎了……好疼……太残忍了……”
“你晕血？”李星河皱眉。
“我……我不晕血，我只是……共情能力太强……”白芷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带着颤音，“我会觉得很疼……特别疼……”
“疼就对了。”李星河没有收回照片，反而语气变得冷硬，“在 38 万公里的月球上，我的兄弟被五吨重的钢梁压住了。他现在就在疼，而且如果不救，他就要被锯腿。那里没有医生，只有冰冷的钢板和电锯。如果你觉得疼，那就想办法让他不疼。”
白芷从指缝里偷看了一眼李星河，见他收起了照片，才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像只探头探脑的仓鼠。
“你是说……月球？”她小声问道，像蚊子哼哼，“天上那个月亮？”
“对。我有最好的飞船，最好的药，但我缺一双能把碎掉的人拼回去的手。”李星河盯着她，“我听说你研发了一种‘生物墨水’，可以打印血管和骨骼？”
提到专业，白芷眼里的恐惧稍微退去了一些。
“嗯……是基于诱导多能干细胞（ipS）的生物支架技术。”她认真地纠正道，“理论上，只要有患者的体细胞，我就能在 24 小时内打印出新的骨骼和肌肉，进行原位修复。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地球有重力。”白芷指了指身后那台占了半个房间的巨大仪器，“细胞在打印出来的时候是液态的，在重力作用下会塌陷，必须用支架支撑。这会导致血管长不进去，大块组织会坏死。所以我只能在培养皿里养那一小块……”
“如果我给你一个低重力的环境呢？”
李星河站起身，走到那台仪器前，伸手拍了拍金属外壳。
“在月球，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细胞不需要强力支架也能保持形状。液滴会自然聚集成完美的结构。那里是生物打印的天堂。”
白芷愣住了。作为科研狂人，她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不需要支架，意味着可以打印完美的器官。意味着无数在地球上失败的实验，在那里都能成功。
“真的……可以去那里做实验吗？”她弱弱地问，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
“不仅是做实验，是救人。”李星河看着这只“小白兔”，“我要带你走。带上你的技术，带上你的那些瓶瓶罐罐。”
“可是……可是我怕高……”白芷缩了缩脖子，两只手绞在一起，指节发白，“而且我还要照顾我的细胞，它们很娇贵的，不能颠簸，也没法过安检……”
“我保证，我的飞船比你的实验室还稳。”李星河开始画饼，“而且，我会给你配最好的助手——全是那种胳膊上能跑马的壮汉，你让他们搬什么他们就搬什么。你只需要坐在那里，按一下‘打印’键。”
“真的……不需要我拿刀切开他们吗？”她还是有点怕。
“不需要。如果真到了需要截肢的地步，雷铁会用激光锯来做。你只需要负责让肉长出来。”
白芷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她看着李星河那双充满笃定与野心的眼睛，那种强大的安全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那……那我能带上我的小熊抱枕吗？没有它我睡不着。”
李星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带。想带什么带什么。哪怕你想把这间实验室的地板砖撬走，我也给你运上去。”
“只要你能让我的船员，完整的上去，完整的回来。”
……
**两天后，珠峰大本营，发射场。**
救人如救火。李星河动用了最高优先级的物流通道。
当白芷穿着那件特制的小号灰色连体宇航服，抱着她最心爱的一个便携式恒温细胞培养箱（上面还贴着卡通贴纸），站在巨大的电磁轨道前时，她腿又软了。
“这……这就是飞机？”她看着那个黑乎乎、浑身贴满防热瓦、趴在轨道上像是大炮弹一样的“后羿”号货运机，“它怎么连窗户都没有呀？”
“这是急救专递版，比较结实，防辐射。”负责护送的老钳不由分说，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进了改装后的加压货舱，“白医生，忍一忍，十分钟就上天，再过一天就能到月球。那个断腿的兄弟还等着你呢。”
“等一下！我的培养箱要插电！不能断电超过五分钟！我的干细胞宝宝会冻死的！”
“插上了，直接连的核电池接口，电量够你用到下个世纪。”
随着舱门关闭，白芷的世界陷入了黑暗，只剩下仪表盘的微光。她紧紧抱着箱子，闭着眼睛，眼角挂着泪珠，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诵某种医学口诀来镇定神经。
“电磁弹射准备。发射！”
**嗡——轰！**
巨大的电磁力瞬间爆发。
并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强大的过载将她死死压在座椅上，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包裹感。
一天后。
**月球背面，广寒地宫，地下 100 米层。**
当白芷被杨烈和雷铁像搬运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从刚刚降落的气闸舱里抬出来时，她还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
“到了？这就到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处于黑暗冰冷的洞穴，而是站在一个光线柔和、干净整洁的白色大厅里。
这里是李星河紧急让工程队腾出来的医疗中心。
一台崭新的、比她在地球上那台还要先进十倍的**“低重力多臂生物打印机”**正静静地立在舱室中央。周围是一排排透明的生物反应器，在月球 1\/6 的重力下，里面的培养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稳定状态。
“这里……这里太美了。”
白芷推了推眼镜，看着那些悬浮的液体球，眼睛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晕血。
“白医生，我是杨烈。”那个断了胳膊的指挥官走过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点，“伤员就在隔壁。腿保住了，但骨头缺损 15 厘米。能修吗？”
提到病人，白芷瞬间进入了状态，那种怯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带来的冷静。
“把扫描数据给我。”她快步走到打印机前，手指在屏幕上飞舞，“骨缺损严重……需要打印钛合金骨架并填充成骨细胞。把我的 3 号培养箱拿来！快！我要配置生物墨水！”
看着这个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此刻熟练地指挥着两个壮汉干活，远在地球观看直播的李星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医疗短板补齐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张巨大的月球地图，目光锁定在了距离基地 50 公里的那个金属管壁的延伸方向。
“既然医生到位了，那我们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命令‘刑天’机甲大队，全员出动。”
“我们要去看看，这根插在月球里的管子，到底通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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