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云浅这会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回,内心也忍不住跟着烦躁起来。
睁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半晌,云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去。
那头桌上燃着一根蜡烛,橘黄色的烛火跳动着,虽暗淡,却在白陌漓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白陌漓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闭着眼一动未动,看来已经入定,淡淡的清辉萦绕在他周身。
既无睡意,云浅也不勉强自己,索性侧过身,曲起一手垫在脑袋下面,肆无忌惮地打量起白陌漓来。
不可否认,白陌漓确实很好看,难怪当初听说他要收徒弟,那些女弟子会这么趋之若鹜。
试想,被这样一个俊逸出尘且身份尊崇的人收做徒弟,怎么样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比之墨殇的明艳张扬,白陌漓的身上,是一种宛如山水的淡远宁静。
可那时,她厌透了他,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分明是他引她去的缥缈,临到头却不愿收下她;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姿态,却老是为难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总想着劝诫教导她……
就连成为他徒弟这件事,也是她被逼无奈。
若有可能,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但后来,他的回护、偏袒,甚至为了应她所求伤及自身……
她发现自己早已不似先前那般讨厌他,甚至……会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心跳加速……
面上一烫,云浅拉起被子蒙住脸,希望借此压住心底更甚的躁意。
她在乱想什么,她和他可是师徒啊……
云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坐在那端的男人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原是想装作不知的,但是小徒弟的眼神太过灼热,叫他再难静心。
沉默地看着她将自己蒙到被子里,后又因呼吸不畅猛地将被子掀开……
单薄的里衣衬着她纤细却玲珑的身姿,白陌漓气息一促,垂眸敛去眼里翻涌的深暗。
云浅微张着嘴,深呼吸几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烦乱的心绪,再转眸看去时,发现白陌漓已经睁眼向她望来。
沉静无波的眼,与她四目相对。
心跳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
偷看被发现了?
这是云浅的第一个念头。
脸上刚压下去的热度一下子又窜了上来,更带着一种被窥探到隐秘的羞愧。
云浅垂下眸子,视线游离着不敢再落到白陌漓身上。
她想她此刻脸上一定很红,但是屋里光线这么暗,她这边恰好又隐在阴影里,他应该是看不到吧……
可白陌漓成仙已久,早已不能用寻常人的标准来评判。
视线掠过云浅红得异常的脸颊,在她微启的朱唇上停了一瞬,声音暗哑,“睡不着?”
云浅低声应道:“嗯……这几天睡够了……”
一声低笑自他喉间逸出,白陌漓道:“今夜月色不错,出去走走?”
云浅闻言,悄悄抬眸瞧着他,“可以吗?不是说吹了风,会影响身体痊愈吗?”
这几日养病,他可是门都没让她出过,更甚者窗户都不准开,其名曰怕吹了冷风又要加重风寒。
可是云浅觉得,适当的通风是有助于病情好转的。不过既然白陌漓这么说了,她也不是非要在这件小事上同他争一下对错。
但白陌漓对她的管束还远不止如此,从饮食到起居,这几日听得最多的便是不许她这,不准她那。
有一回她被管教得实在不胜其扰,又加之身体未愈难受得紧,便没忍住呛了他一声,“知道了,爹爹!”
管得这么宽,可不就是要做她爹了,而且白陌漓之前也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愿代行父亲之责。
所以这一声“爹爹”在云浅看来,其实并无不妥,但是白陌漓的脸色却在霎那间黑沉,一声不吭只静静地盯着她,看得她一阵发怵。
于是云浅开始反思——
难道是她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伤到了白陌漓?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又或者,是两人年岁看起来相近,这一声“爹爹”倒是把他叫老了,让他接受不了?
但,这些理由都太过牵强,堂堂仙尊又怎会在意这些。
故而,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云浅想不明白。
思绪纷飞之时,白陌漓已近在咫尺,伸手将云浅拉了起来,掌心翻转召出一件厚实的披风,将其披在云浅的肩头,微微俯下身子将系带仔细地系好,抬起眼将云浅深深地望着,“有师父在,怕什么?”
凑得太近,白陌漓的气息拂在云浅脸上,心跳一点点变快,最后如擂鼓般响在耳边。
云浅慌乱地想退开,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白陌漓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回来。
如此一来,两人的距离更加近了。
云浅脸上羞红一片,埋头在白陌漓胸前不敢抬头,故而没有看到白陌漓盯着她发红的耳根,眼底划过的那抹得逞的笑意。
.
天气愈发冷了,纵然披风很厚实,还是觉出了一丝凉意。
白陌漓微微蹙眉,抬手用披风将云浅裹得更紧,随后轻轻一挥,淡淡的白光流转间形成一道屏障,挡去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云浅全身上下只有个脑袋还露在外面,而在她腰上,白陌漓的手还虚虚地揽着,似在防着她不小心摔倒受伤。
云浅想,即便是师徒,也不该如此亲密。
装作好奇地转身,云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白陌漓的手,问道:“师父身上似乎并没有带储物的器物,那这披风,还有先前的茶具桌椅又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白陌漓出神地盯着自己落空的掌心,半晌眸子才转了转对上云浅坦荡的目光,垂下的手掌在身后缓缓握成了拳。
两相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云浅自然不会觉得白陌漓对她会有什么男女之情,或许这是白陌漓对徒弟表示重视的一种方式,毕竟过去的时光他都是独身一人,并不清楚这种举动会引发什么样的误会,但是她不能不在乎。
所以不应当这样继续下去了,他们师徒还是该保持应有的距离。
而她,也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莫要心生妄念……
白陌漓望着云浅坦然的眸子,心想:怎么会有人,前一刻还一副娇羞的模样,后一刻却又如此清醒。
但白陌漓也不急在一时,反正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淡淡地移开视线,白陌漓开口道:“待你修成仙身之后,体内自会形成一方天地名为灵府,这方天地还会随着修行者灵力的增强而不断扩张。”
云浅暗暗观察着白陌漓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如往昔的平淡,轻轻松了口气,语气轻快道:“听闻修成仙身后模样便不会变了,如此说来师父成仙不过才二十出头,可谓是天赋异禀。”
“哪有什么天赋,曾经……为师也不过是这许许多多普通人之中的一个。”白陌漓负手而立,微微仰头凝视着黑夜中清冷的月,似在追忆,“万年前,魔神降世生灵涂炭,为师也是几近濒死,若非蒙那人出手相救,这世上早已没了我这个人,也是承了那人的恩泽庇佑,为师自伤愈醒来便有了仙骨。”
“何人竟如此厉害?”云浅问道。
白陌漓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云浅,“那人的身份,为师本也是不知的,但如今却是可以大致推算……是上神云洛……”
若是神,能够赐予凡人仙骨,便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毕竟号称离神最近的天水云家,大多生来便有了仙骨。
只是为何说,原来不知,现在却知道了?
然还不待云浅问出口,白陌漓已经转开了话题,“万年前云洛上神拼尽修为将魔神封印于神器之中,并将神器分别交给了当时灵根出众之人。千年万年,有人称帝,也有人踏入了修仙之途,从此人界与仙界联合,仙门林立不断壮大,而孱弱人族凭借着仙者的力量得以与妖魔抗衡。神器的传人更未有一日忘记云洛上神的托付,拼尽全力地守卫纵使战至最后一人,因为那不仅仅是力量强大的器物,也封印着魔神的魂魄,一旦有所差池,魔神再次出世,那世间将会再度陷入血雨腥风中……”
白陌漓不是多话的人,但是这次,他说了很多,很多……
云浅不由想起了那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茅山掌门,以及明知不敌也要迎战的鎏英……
“可都是心怀苍生的人呢……”云浅轻声感慨。
白陌漓深深地看了云浅一眼,不置可否。
她可知,他的心怀天下,他的慈悲怜悯,都是因为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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