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林寺的晨钟余韵刚散,后山石板路上的露珠还凝着寒气,便传来两道沉稳的脚步声。玄阳主持走在前方,灰布僧袍被山风轻轻掀起,手中那柄伴随他数十年的檀木禅杖(断裂的是法杖),每落一步,顶端铜环便“哗啦”轻响,像是在与山间的寂静对话。身侧的林异紧随其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锦盒的边缘。盒内十三枚镇魂针刚从金龙杖取下,针身残留的灵力还带着一丝暖意,可昨日引导阴阳双契时的灼痛感,仍在经脉里隐隐作祟。
玄阳余光瞥见弟子紧蹙的眉峰,心中了然。作为师父,他既心疼林异连日操劳,更清楚眼下局势紧迫。昨夜虽用双契之力暂压了了尘的魂毒,可幽冥鬼王的残魂一日未落定,这黄林寺的天,就一日算不上安稳。他没多言,只悄悄加快了脚步,禅杖划过石板的声响,也随之变得急促了些。
锁妖塔终于映入眼帘。这座矗立在后山之巅的石塔,青黑色塔身爬满青苔,数百年风雨冲刷出的裂痕,像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透着一股沧桑的威严。往日里,塔顶只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黑气,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可今日,那黑气竟浓比平时浓了很多,连吹过塔尖的风,都裹着刺骨的寒意,让人心头发紧。
玄阳脚步一顿,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守这座塔近四十年,从青涩弟子到如今的寺中主持,从未见过寒冷异象。“师父?”林异察觉到他的停顿,轻声问道。他知道,玄阳不仅是黄林寺的主持,更是他与了尘、了悟的授业恩师,对锁妖塔的熟悉,寺中无人能及。师父这般凝重,定是发现了棘手的问题。
玄阳没有立刻回答,只缓缓举起禅杖,将磨得光滑的杖尖轻轻抵在冰冷的塔门上。淡金色的灵力顺着檀木杖身缓缓注入,起初还顺畅无碍,可片刻后,他猛地收回禅杖,杖顶铜环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塔内邪魂的异动,比我们预想的要烈得多。而且……”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似乎有股残魂之力,正藏在暗处蛰伏。”
这话让林异心头一紧。他立刻上前,双手用力推开沉重的塔门。一股浓烈的黑气瞬间扑面而来,裹挟着低阶邪魂凄厉的嘶吼声,震得耳膜嗡嗡发疼。石阶上散落着几缕黑色魂丝,脚一踩便化作虚无,显然是邪魂反复冲击塔壁时留下的痕迹。师徒二人沿着石阶往上走,刚到三层,便被石台上的景象惊住。往日里泛着温润金光的主镇邪针,此刻灵光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更可怕的是,针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淡金色的灵力正从裂痕中丝丝缕缕地外泄,在周围形成一圈扭曲的光晕。
“师父,我去看看情况!”林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镇邪针探查,却被玄阳伸手拦住。玄阳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腕上,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不可冒进。这裂痕是邪魂之力强行蛀蚀所致,你若贸然触碰,恐被邪力反噬,伤了经脉。”他说着,将禅杖缓缓凑近针身,杖尖刚碰到外泄的灵力,铜环便“嗡”地一声炸响,针身上的裂痕竟又扩大了一丝。玄阳环顾四周,三层石壁上的镇邪符文已变得模糊不清,壁外传来邪魂疯狂撞击的“咚咚”声,石屑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防线。
二人不敢耽搁,加快脚步往上巡查。九层的景象比三层更糟。主镇邪针的裂痕已深可见芯,针身歪斜着插在石台上,像是随时会断裂;到了十二层,石台上竟残留着几滴黑色毒汁,那是邪魂之力凝聚到极致的产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玄阳蹲下身,用禅杖轻轻蘸了一点毒汁,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惊色:“是鬼王的残魂之力!我们之前都错了。他根本没逃,是故意躲在塔内,借着塔内邪魂的异动之力,一点点蛀蚀镇邪针!”
“师父,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林异急切地追问,脑海里瞬间闪过佛堂中昏迷的了尘。若镇邪针断裂,邪魂出逃,生魂受损的了尘,定会是第一个遭殃的。
玄阳闭上双眼,双手快速结印,将灵力化作细丝,探入塔内四周。片刻后,他睁开眼,语气沉重得像铅:“最多三日。三日之内若不能修复镇邪针,针身必然断裂。到那时,塔内邪魂会全面出逃,鬼王也会借针裂之机彻底挣脱束缚。”他看向身旁的林异,眼中既有担忧,也有难以掩饰的期许,“林异,你是星佛血脉传人,又是我最看重的弟子,如今这危机,恐怕只能靠你了。”
就在师徒二人在塔内忧心忡忡商议对策时,佛堂内的了尘,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他躺在铺着软垫的蒲团上,双目依旧紧闭,脸色却比昨日红润了几分,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守在一旁的弟子只当他仍在昏迷,未曾留意这细微的变化,更没人察觉,他的意识正从混沌中缓缓苏醒。只是这苏醒的意识,已被生魂深处的“噬魂老怪意识”悄悄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林异总能得到师父的信任?”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将他心底潜藏多年的妒忌彻底点燃,“他有星佛血脉,就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依赖;我明明也很努力,却只能落得这般下场?”昨日林异站在阵眼中央,引导阴阳双契之力时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那强大的力量,那众人敬佩的目光,都让他嫉妒得发狂。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对别人来说,锁妖塔的危机是灭顶之灾,可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个彻底掌控力量、超越林异的绝佳机会。佛堂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那片正在滋生的黑暗。一场更大的阴谋,已在这寂静的晨光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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