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内室,烛火通明。
公孙策推门而入,对正在与包拯议事的展昭、晏安微微颔首,随即向包拯拱手:“大人,吴慧娘……已然松口。”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一块最后的基石,稳稳落下。
室内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包拯身上。
包拯缓缓自书案后起身,他绕过书案,烛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目光缓缓扫过房中众人——智珠在握的公孙策、沉稳可靠的展昭、目光坚定的晏安。
随后,他望向门外沉沉的夜色。
门外,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已如雕塑般静立待命。
所有的铺垫都已完成,所有的障碍都已扫清。
下一刻,包拯猛地转身,袍袖带风,那身深色官袍在烛火下仿佛凝聚了万丈正气。
他无需提高声量,那沉雄威严的声音便已穿透夜幕: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随本府——”
“前往无尘居,捉拿赵祥,归案!”
“是!” 院中四人抱拳躬身,声震屋瓦。
包拯带人闯入无尘居时,赵祥正气定神闲地坐在蒲团上煮茶,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刺骨的讥诮:“包大人今日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我这无尘居的茶香,竟飘去了开封府的公堂?”
包拯还未开口,艾虎已“唰”地拔出断刀,刀刃直指赵祥,清脆的声音里满是决绝:“赵祥!这一次你跑不掉了!”
赵祥闻言,轻蔑地嗤笑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茶汤上,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猴戏:
“呵。开封府是无人可用了么?竟要一个小丫头来充场面。包大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你的手下来受死?”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人群后方稳稳传来:
“哦?”
“倘若……再加上展某呢?”
赵祥猛地抬头,只见衙役们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展昭缓步迈出,步伐沉稳,气息内敛,目光锐利如常,哪有半分中毒力竭的模样。
赵祥瞳孔骤缩,手中的茶匙“当啷”一声落在案上,声音因震惊而扭曲:“展昭?!你……你竟然没事?!”
一直安静跟在展昭身后的晏安,此时抬起眼眸,平静地接过话,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有我在,他自然不会有事。”
一瞬间,赵祥全都明白了。
粮种、预言、吴慧娘的失手、刘佑的背叛……他所有的宏图霸业,他精心布置的一切,竟全数毁于这个凭空出现的、他母妃认下的义女他的“妹妹”手中!
极致的愤怒、荒谬与不甘,像毒火般瞬间烧穿了他所有的理智。
赵祥目眦欲裂,猛地指向晏安,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妖女!我杀了你!”
寒光一闪,巨阙剑已然出鞘,展昭一步踏前,将晏安彻底护在身后,声音冷冽如冰:
“赵侍郎,你的对手,是展某。”
艾虎更是气得双颊鼓胀,刀锋一振:
“敢骂安安姐!看刀!”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在一起,赵祥被展昭与艾虎的联手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就在这间隙,他的视线无意间越过二人,对上了始终静立观战的晏安的目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清晰的嘲讽的讥笑。
那讥笑,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后仅存的自尊与骄傲。
“呃啊啊啊——”赵祥彻底疯了。
他硬扛展昭一剑和艾虎一刀,趁两人怔愣之际,如落败的困兽般猛地扑向包拯和晏安,若成功挟持住一人,他说不定还会有东山再起之机,倘若失败,就算是死他也要取了晏安的性命!
“大人\/安安姐!小心!”展昭和艾虎肝胆俱裂,欲回身救援已然来不及!
就在这危机时刻,晏安猛地将包拯拉至身后,不闪不避,右手紧握兵工铲带着千钧之力迎向赵祥刺来的剑——
“锵——”
一阵刺耳的金石之声响起,站得近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赵祥的剑被兵工铲砍出豁口,震得他虎口发麻,心神俱骇。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破绽之间,晏安已瞬间贴近赵祥。
她左手如铁钳般死死箍住赵祥的后颈向下猛压,右膝带着全身的重量,如同沉重的战锤,“砰!砰!砰!” 连续三次,狠狠撞在他的胸腹之间。
“呃啊!” 赵祥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剧痛和窒息感让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弯曲。
晏安却没有丝毫停顿,箍颈的左手顺势一推,身体重心后移,右腿如同一根绷直的铁棍,一记凶狠的扫踢精准地抽在他作为支撑的左腿膝窝。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赵祥的左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他惨叫着,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向前跪倒。
在他跪倒的瞬间,晏安最后一击已然到位——借着转身的离心力,她的右肘如同出膛的炮弹,重重地砸在他的右侧脸颊上。
赵祥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打得侧飞出去,重重落地,鲜血混合着几颗碎牙从口中喷出。
他艰难抬头看向仅是呼吸略微急促的晏安,不可置信:“你……你竟会武?!”
正在拍衣角灰尘的晏安闻言动作一顿,非常认真地澄清道:“赵侍郎你误会了,我确实不会武。”
在她看来,泰拳这种现代格斗和这个时代飞檐走壁、内功心法的武功有着本质区别,理论上,她确实不会武。
没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赵祥指着晏安“你……”了半天,猛地喷出一口老血,重重栽倒下去。
展昭探了探他的脉息与伤处,发现其脉息紊乱、肋骨多处断裂、恐有内出血之兆,第一次对晏安那“不会武功”的实战能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艾虎早已跑到晏安身边,两眼发光崇拜地看着她。
一时间没人说话。
公孙策轻咳一声:“呃,晏姑娘确实未曾习过我中原武功。”
包拯看向生死不知的赵祥,目光沉沉:“拿下!”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连忙上前将赵祥五花大绑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真实的恍惚感。
这就……结束了?
他们四个还没出手呢!
公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包拯迈着标准的四方步,缓步走向公案。
站定后他向下首一脸沉痛的八贤王和双目含泪的狄娘娘遥遥一礼,轻抖官袍,稳稳坐在公案后方。
“啪!”
惊堂木重重拍下,包拯沉声开口:“将人犯押入公堂!”
“将人犯押入公堂!”静立两侧的王朝马汉高声重复。
“威——武——”
喊喝声响起的同时,衙役们手中的水火棍“砰砰”砸地,三下一组,节奏铿锵,棍底敲在青石板的凹陷处,溅起细微尘土。
随后,张龙赵虎押着一瘸一拐的赵祥进入公堂。
狄娘娘再也坚持不住,哭倒在八贤王怀里,晏安担忧地投过视线。
包拯惊堂木一拍,声如洪钟:“赵祥!你身为皇室宗亲、兵部侍郎,竟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你可知罪!”
不待赵祥狡辩,包拯直接命人呈上证物:
其一,是晏安提供的手机录下的赵祥在无尘居与心腹密谋的影像,虽无直接谋反之语,但其鬼祟行径与时机足以形成链条。
其二,是吴慧娘的部分证词。在公孙策的攻心之下,她供出部分非核心但关键的行动,如待公孙策离开京城后将其掳走并灌药置其失忆,当然这个计划在晏安到来后再无实施之机。
其三,是公孙策根据晏安提示梳理而出的兵部文书流传的异常记录。
包拯目光如炬:“人证物证俱在,你构陷公孙策、意图动摇国本!赵祥!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祥自知无法抵赖,索性撕破伪装,状若疯狂地大笑,指向八贤王:
“本官有何罪!若非当年‘狸猫换太子’的荒唐事,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父王的!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还有你!”他猛地看向晏安,眼神怨毒,“若非你这妖女横加干涉,我早已成功!”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等于亲口承认了其不臣之心。
八贤王痛心疾首,缓缓起身,走到赵祥面前,眼中是深深的失望与决绝:
“逆子!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这江山社稷,岂是你能用来满足一己私欲的玩物!”
他猛地转身,对包拯躬身一礼,声音颤抖却坚定:
“包大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请依大宋律法,处置此獠!本王……绝无异议!”
狄娘娘早已泪流满面,在听到八贤王的话后,痛苦地闭上眼,最终也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望向晏安,眼神复杂,有痛,有憾,还有一丝释然。
包拯再度拍下惊堂木,声震屋瓦:“赵祥!你身为皇室宗亲、兵部侍郎,不思报国,反而构陷忠良,祸乱朝纲,罪不可赦!本府依大宋律令,判处你铡刀之刑!”
“来人呐!”
“龙头铡伺候——”
龙头铡被抬上,沉重地放置在赵祥面前。
包拯自公座上缓缓起身,郑重地捋直官袍袖口,取出令箭,下达最终判决:
“开——铡——”
闻得此令,张龙抬手揭去铡刀罩布,赵虎同时动作,将赵祥的头颅重重按于铡刀刀口之下。
包拯怒目圆睁,运足中气,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断喝和掷箭动作合二为一:
“铡!”
“啪!”
令箭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张龙手起刀落,赵祥人头落地。
狄娘娘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竟是哭晕了过去。
就在赵祥人头落地的瞬间,晏安忽然感到周身一轻,仿佛一道自穿越以来便无形缠绕着她的冰冷枷锁应声断裂,最后一丝源自那个绝望未来的怨气,彻底消散。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灵魂如此轻盈与自由。
日头西沉,狄娘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帷幔上她前不久送给晏安的装饰失了神。
晏安沉默地上前,轻轻扶起她,什么也没说。
待狄娘娘靠在床头坐好,她后退一步,缓缓地、郑重地跪了下去:
“……我自记事起便没有母亲,不知来处,在您身上,我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母爱。娘娘,我不求得到您的原谅。我只想说,您,就是我的母亲。”
狄娘娘心神震荡,不禁潸然泪下,她连忙扶起晏安,将人揽入怀中,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刚刚失去一个逆子,就拥有了一个更加优秀的女儿。
八贤王迈进房门,见屋内气氛正好,笑道:“本王还担心会看到一场‘母女决裂’的戏码。”
狄娘娘笑着放开害羞的晏安,拉着她的手:“怎么会呢,有安安这般优秀的女儿,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晏安被夸得不好意思,耳垂慢慢红了:“娘娘!”
狄娘娘见她还叫自己娘娘,嗔怪道:“怎么还叫娘娘,是不是该改口了?”
晏安耳根子红透了,低下头不敢看她:“娘。”
狄娘娘被这一声“娘”哄得眉开眼笑,见她脸也红了就不再逗她。
八贤王却没放过她:“别忘了还有本王。”
晏安看着他张张口,犹豫许久还是道:“……王爷。”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八贤王不满道:“你都叫狄娘娘‘娘’了,怎么还叫本王王爷?是不喜本王还是怎的?”
晏安顶着他期待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终是开口:“……父王。”
想听她喊爹的八贤王:“……”
罢了罢了,父王就父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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