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外三十里,一线天峡谷。
两侧峭壁如刀劈斧削,狭道蜿蜒向前,仅容三马并行,光线晦暗不明。
车马辚辚,沧州知州派来的五十名精兵手持盾牌,护卫着队伍缓缓前行,铠甲摩擦声在幽谷中回响。
晏安与公孙策同乘一车,两人中间摆放着那个不起眼的木匣。
晏安的手指轻轻拂过匣盖,神情专注,仿佛在聆听命运的倒计时。
“轰——”
前方谷口传来一声巨响,碎石混合着硝烟滚滚而下,瞬间堵死了去路。
“有埋伏!”护卫队长厉声高呼,“盾阵!”
几乎同时,两侧山壁之上,无数身影如鬼魅般现身,箭矢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叮叮当当钉在盾牌上,更有火箭呼啸而来,点燃了队伍尾部的粮草车,浓烟顿时弥漫开来。
“退路也被堵了!”
张龙挥刀劈开一支流箭,大声吼道。
上官无咎将面色苍白的施施紧紧护在身后,剑光舞动,格开飞矢。
八贤王在展昭与王朝马汉的护卫下,避于一块巨岩之后。
“他们用了火药!”
公孙策透过车帘缝隙观察,语气凝重。
混乱中,一道粗犷的声音借助内力传遍山谷,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八贤王!识相的话就交出玉佩!否则今日这‘一线天’,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箭雨稍歇,显然对方意在威逼。
数十名衣着各异的江湖人自峭壁索降而下,手持兵刃,缓缓逼近。
为首者正是那喊话的虬髯大汉,以及他身旁一个面色阴鸷、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是“飞鹰”李逍。
展昭的目光如冰刃般刮过李逍的脸。
李逍触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就在此时,马车帘子被猛地掀开。
晏安抱着那个木匣,跃下车辕,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公孙策紧随其后,手中拿着一个较小的工具匣。
“先生!”
晏安低喝一声,两人背靠马车,迅速打开木匣。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一根乌沉沉的精铁管、一个带有古怪机关的木质托柄、几个小巧的机括部件组装在一起,赫然形成一件造型奇特、从未有人见过的“铁器”。
那虬髯大汉见状,嗤笑道:
“小娘子,这时候拿出烧火棍,是不是太晚了点?哈哈哈……”
笑声未落,晏安已单膝跪地,将那“铁器”的托柄抵住肩窝,铁管遥指百步外一块半人高的突出山岩。
公孙策迅速将一个纸包定装药和一枚铅丸从枪口填入,用通条压实。
“安安!”
展昭忍不住喊道,想冲过去将她拉回掩体后面。
晏安却恍若未闻,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深吸一口气,食指扣上了那个弯曲的铁制机关,也就是扳机。
“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猛然在狭窄的山谷中炸开。
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不少人被震得踉跄后退。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百步外那块坚硬的山岩,应声崩裂,碎石粉屑四溅,烟尘弥漫,岩石表面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
整个山谷,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喊杀声、箭矢破空声,甚至呼吸声,都消失了。
那根乌黑的铁管口,袅袅升起一缕刺鼻的青烟,证明着方才那声雷鸣并非幻觉。
无论是沧州兵士,还是埋伏的江湖人,全都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崩裂的岩石,又看向晏安手中那件还在冒烟的“凶器”。
晏安强忍着右肩传来的剧痛和耳中的嗡鸣,缓缓站起身。
她的虎口已被巨大的后坐力震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但她持枪的手臂依旧稳定。
她清亮的声音,此刻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失魂落魄的伏击者耳中:
“此物,名为‘神机火枪’。”
“百步之内,穿甲裂石,夺魂索命,犹胜强弓硬弩。”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面如土色的虬髯大汉,以及他身边脸色惨白的李逍。
“现在——”
“还有谁,想试试?”
风掠过山谷,带着硝烟与死亡的气息。
那柄跨越时空降临此世的火枪,以其绝对的暴力美学,在这一刻,改写了战斗的规则。
火枪余威尚存,埋伏的江湖人被那非人之力所慑,一时竟无人敢动。
然而,贪婪终究压过了恐惧。
那虬髯大汉眼中凶光一闪,厉声喝道:
“别被那妖女吓住!她那邪器只能响一次!兄弟们,趁现在,抢玉佩!”
“保护王爷!保护晏先生!”
展昭巨阙出鞘,剑光如匹练般卷向扑来的敌人。
沧州兵士也迅速结阵,与再度涌上的江湖人战作一团。
场面瞬间再度陷入混乱,比之前更加惨烈。
晏安见状,毫不犹豫,再次单膝跪地,忍着右肩的剧痛和虎口撕裂的灼热,准备进行二次装填。
火药、铅丸、通条……她的动作因疼痛而略显迟滞,却依旧稳定。
就在她将通条抽出,准备再次举枪瞄准的瞬间——
“小心冷箭!”
公孙策急呼。
一名隐藏在岩壁缝隙中的弓手,竟不顾下方还有自己人,一支淬毒的短弩直射晏安心口。
展昭眼见剑光不及,猛地将巨阙掷出,长剑如流星般撞偏弩箭,但巨阙也因此脱手,“铮”地一声钉入远处土石中。
几乎在同一刻,晏安扣动了扳机。
“砰——”
第二声巨响炸开,冲在前方的几名敌人应声倒地。
但这一次,晏安再也无法抵消那巨大的后坐力,本就受伤的右肩传来一阵钻心刺痛,整个人被狠狠向后推去,脚下踉跄,直直向后倒去。
而她身后,便是乱石嶙峋的地面。
“安安——”
展昭的嘶吼声压过了所有兵刃交击与喊杀声。
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巨阙已失,他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猎豹,身形化作一道蓝色的闪电,以近乎超越本能的速度,掠过混战的人群,撞开两名试图阻拦的敌人。
在晏安后脑即将撞上尖锐石块的刹那,展昭手臂猛地揽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死死护住她的后脑,用自己的脊背和肩膀作为缓冲,两人一同重重摔倒在满是尘土与碎石的草地上,惯性让他们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咳……咳咳……”晏安被尘土呛得咳嗽,肩头的剧痛和刚才的惊险让她眼前发黑,却仍强撑着,“我……我没事……”
展昭没有立刻松手,也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撑起上半身,手臂依旧环着她,目光死死锁住她流血的手和苍白的面孔。
“你的虎口在流血。”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晏安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安抚他的紧张:
“无妨……火枪……还需改良后坐力……展护卫……可否……先起身?”
话音尚未落下,展昭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别动……”他的声音闷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脆弱的强横,“……让我确认……你还活着。”
那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都仿佛远去。
展昭眼前瞬间闪过纷杂画面——
烛光下,她将手机递给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万事,以你自身安全为第一。证据可以再找,机会可以再寻,但开封府不能没有展昭。”
他踏露而归,看见她伏在案上熟睡,手边是画满标记的图纸,连睡梦中都松松攥着强光手电与伞绳——她不是在等他,是在准备随时去救他。
她捧着那对玄色护腕,耳尖微红:“此物或许……能更好地护住手腕。”
那急救包里的每卷纱布、每瓶伤药,都凝着她的叮嘱:“盼你永无用上之日。”
她靠在他肩上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他的衣襟,所有的坚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而他扶住她颤抖的肩膀,说:“我们,都在这里。”
……
巨阙蒙尘,不及她染血衣袖刺目。
江湖道义,不抵她胸腔心跳真实。
心声如惊雷,轰然炸响:
原来她早已将‘珍重’缝进护腕,将‘牵挂’收进医包,将‘需要’化作泪痕。
不是开封府不能没有展昭,是展昭不能没有晏安。
他,展昭,心悦晏安。
不是一见倾心的炽热,是细水长流的渗透。
是她在无数个日夜,用一句叮嘱、一盏灯火、一份赠礼、一次依赖,在他心头刻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硝烟渐渐散去,公孙策默默走到不远处,拔出了深深嵌入土石的巨阙剑,用衣袖擦净剑身上的泥土,缓步走回,将剑无声地递到展昭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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