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香楼最大的雅间“天香阁”内,此刻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暖意与团圆之气。
在八贤王与晏安不动声色的牵线下,对峙半生的林欢与宋兵,看着各自儿女林川与宋巧儿紧握的双手,终于喟然长叹。
“争了半辈子‘天下第一厨’……”林欢摩挲着那把代表分家的旧厨刀,神情复杂。
宋兵接口,语气里是同样的感慨与释然:“却忘了祖师爷的训诫——‘厨之大道,不在争锋,而在调和五味,温暖人心’。”
两人对视一眼,过往的恩怨如冰雪消融。
红绿饕香楼合并的契约当场重拟,林川与宋巧儿的婚期也定了下来。
困扰饕香楼数十年的分裂,终以一场喜事作为终结。
八贤王抚掌大笑:“好!今日双喜临门,本王这‘一品锅’,总算能吃上个圆满的了!”
当那道由林欢、宋兵联手复刻的,据传源自太祖时期的正宗“一品锅”被端上桌时,浓郁的香气瞬间征服了所有人。
连一向沉稳的包拯都微微颔首,公孙策更是直言“此味只应天上有”。
八贤王心满意足,兴致高昂,又连点了数十道招牌菜,直将那张紫檀木大圆桌堆得满满当当。
他看着满桌佳肴,大手一挥:“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别在门口杵着了,今日无分上下,一同入席!”
四大护卫受宠若惊,面面相觑,在包拯默许的目光下,才憨笑着小心翼翼地挤坐下。张龙差点碰倒酒壶,赵虎则看着精致的瓷碗不敢动筷,被艾虎笑着塞了只大鸡腿在手里。
一时间,席间气氛更加热烈,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喧闹与温情。
晏安坐在父母中间,看着眼前这一幕:
父王与包大人对饮,公孙先生为娘布菜,展护卫虽依旧坐姿挺拔,却也会在她目光扫过时,眼底泛起不易察觉的柔光。艾虎正手舞足蹈地和四位大哥描述着什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其乐融融,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她心中涌动,如同被暖流冲破的冰层。
这个她用智慧与汗水守护、也给予她无限温暖与归属的地方,这些她视若生命的家人……她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酒过三巡,宴席将散,众人脸上都带着微醺的惬意。
晏安缓缓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大,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郑重,让席间的谈笑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娘,父王,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护卫,还有大家……”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一件事,在我心中埋藏已久。今日,我想告诉你们。”
“我并非什么海外来客。我……并非此界之人。”
室内一片寂静,众人面露疑惑。
“在我的世界,诸位的故事……是被无数人传颂的传奇,是镌刻于光影与文字中的篇章。对我而言,包大人的刚正不阿,公孙先生的算无遗策,展护卫的忠义勇武,父王的贤明持重……都是我自幼便熟知、并心生向往的‘故事’。”
她顿了顿,看着众人眼中愈发浓烈的震惊,继续清晰而平静地说道:
“我不知为何会来到此间,但于我而言,这不是回到历史,而是踏入了一个于我而言原本只存在于虚幻中的世界。我所知的‘未来’,也并非此界的未来,而是我那世界中,关于诸位命运轨迹的……记载。”
“轰——”
这番话所带来的震撼,远比“海外来客”更加强烈!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他们的一切,竟是他人口中的“故事”?
这种抽离自身、俯瞰命运的视角,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八贤王手中的酒杯晃了晃,他极力消化着这不可思议的信息:“所以……安安,你之前……”
“是。”晏安眼中涌上愧疚,“我知晓许多悲剧的走向,却因自身渺小与不知名的规则,无法直言,只能旁敲侧击,尽力周旋。看着已知的苦难发生却无法尽数阻止,那种无力感,时刻煎熬着我。我很抱歉。”
这份沉重的情感,远比她离奇的来历更直接地击中了众人。
包拯的目光从极致的震惊,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了然与怜惜。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浑:“本府一直疑惑,你为何总能于迷雾中抓住最关键的那根线头……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安安,你不必自责。若非你,洪州冤魂难雪,上官无咎与施施难成眷属,博州百姓难脱苦海,更多稚子难归家园……你已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你带来的,是希望与变数。”
八贤王与狄娘娘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他们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握住晏安的手,眼中只有纯粹的心疼。
“傻孩子……”狄娘娘泪眼婆娑,“独自一人,离乡背井,来到这全然陌生的地方,还背负着这样的秘密……你该有多难啊!”
八贤王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不管你来处如何,你既唤我一声父王,便永远是我南清宫的郡主,是我和你娘的女儿!此间,就是你的家!”
父母本能的爱与接纳,瞬间超越了所有关于“虚幻与现实”的哲学思辨。
这时,展昭的声音响起,异常低沉沙哑,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可有归期?是否会突然离开?”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晏安看向他,看到他眼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再掩饰的恐慌。
她能感觉到他超乎寻常的关切,但此刻她将其理解为最亲密的战友对失去同伴的担忧。
她心中动容,却尚未能分辨那关切之下更深层的情愫。
她转向所有人,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
“我不知道如何来,自然也不知如何归。即便有路可归——”
她的目光深情而坚定地掠过每一张脸,最后定格在包拯和八贤王身上。
“这里,有需要我并被我需要的包大人,有对我亦师亦友的公孙先生,有把我当亲姐姐对待的艾虎和当亲妹妹疼的四位大哥,有视我如己出的娘和父王……更有我愿穷尽毕生所学、与之共同守护的黎民百姓与朗朗青天!”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晏安……永不言去!”
话音落下,是释然,是激动,是狂喜!
艾虎第一个跳起来抱住她:“安安姐!你不走太好了!”
四大护卫挠着头,虽然对“他界故事”似懂非懂,但“安妹子不走了”这句话他们听得明明白白,憨厚的脸上满是庆幸。
公孙策摇扇轻笑,眼中是看透世情的睿智与欣慰。
包拯捋须颔首,威严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完全舒展的笑容。
而展昭——
他站在原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又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勇气与决心。
他深深地看着晏安,那目光炽热而坦荡。
虽然她尚未明了他的心意,但她“永不言去”的承诺,于他而言,已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来日方长。
他心中默念,眼底的柔情与坚定,再无半分遮掩。
窗外的汴京夜色温柔,万家灯火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
一段跨越时空的因缘,于此尘埃落定。
而她在这个世界的故事,与他们所共同创造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正缓缓展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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