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附近的海域,阳光炽烈如金,灼烧着墨蓝色的海面。
以“开拓者号”为首的大宋远洋舰队的十二艘巨舰,正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鏖战。
数十艘海盗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凭借惊人的数量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用接舷战淹没这支装备精良但数量处于劣势的船队。
“轰——”
“开拓者号”侧舷的改良式火炮再次发出怒吼,将一艘逼近的海盗船轰得木屑横飞,硝烟与血腥味混杂,弥漫在灼热的空气中。
晏安立于舰桥指挥位,紫棠丞相官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她面色沉静,不断下达指令,调整阵型,试图用火力网撕开包围。
展昭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在她附近游走,巨阙剑每一次出鞘,必精准挑飞或格挡开远处射来的冷箭与偶尔越过火力网的钩索。
战况激烈而混乱。
大宋的火炮虽利,但海盗实在太多,且悍不畏死,已有零星的亡命之徒跳上了侧翼的护卫舰,展开了血腥的白刃战。
就在晏安全神贯注于指挥,视线扫过左翼一艘正在与登船海盗搏杀的护卫舰时——
异变陡生。
一枚从极其刁钻角度射来的、碗口大的老旧实心炮弹,或许是某艘海盗船的主炮流弹,竟穿透了层层拦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请柬,直直轰向“开拓者号”的舰桥!
目标,赫然便是正凝神望向左翼、毫无防备的晏安!
“安安——”
展昭瞳孔骤缩,他距离晏安尚有十步之遥,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扑去,速度快到撕裂空气,但他心里清楚,太晚了。
人的速度,如何快得过炮弹?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晏安闻声猛地回头,只看到一团巨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黑影在眼前急剧放大,死亡的冰冷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甚至能看清那炮弹表面粗糙的锈迹。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刹那,就在那炮弹即将触碰到舰桥木栏的前一瞬——
“嗡——”
一片璀璨夺目的、仿佛由最纯粹阳光凝聚而成的金色光罩,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恰好挡在了晏安与炮弹之间。
光罩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炮弹狠狠砸在光罩上,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那足以撕裂钢铁舰体的动能,竟被那薄如蝉翼的金色光幕尽数吸收,炮弹如同陷入粘稠的金色琥珀,速度骤减,最终无力地滑落,掉入海中,溅起一小朵浪花。
光罩之后,一道身影由虚幻瞬间凝实。
是樊星澜!
她背对着晏安,面对炮弹袭来的方向,双臂张开,维持着一个守护的姿态,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天青色的襦裙,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然而,下一秒——
“噗——”
一大口鲜艳得刺目的心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如同盛放的凄厉花朵,瞬间将她胸前大片的衣襟染成了一种怵目惊心的暗红色。
几滴滚烫的、带着生命精元气息的血珠,甚至飞溅而出,精准地落在了刚刚扑到近前、脸色煞白的晏安的脸颊上。
那灼热的触感,烫得晏安心魂俱颤。
樊星澜的身体晃了晃,张开的双臂无力垂下。
她似乎想回头给晏安一个安慰的眼神,嘴唇翕动,想说“我没事”。
“星澜!!!”
晏安的哭喊撕心裂肺。
可樊星澜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强行干预现实、承受规则反噬的剧痛,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她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身体一软,如同断了线的纸鸢,直直地向后倒去。
恰好,倒入了终于赶到、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的晏安怀中。
“星澜?星澜!你怎么样?你睁开眼看看我!”
晏安半跪在地,紧紧抱着怀中瞬间失去意识、轻得像一片羽毛的樊星澜,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颤抖。
她看着怀中人苍白如纸的脸庞和襟前那片不断扩大、粘稠的暗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那只无形的规则之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展昭已持剑护在两人身前,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樊星澜的状况,又看向海面上因这突兀出现的“神迹”而出现瞬间停滞的战局,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手中的巨阙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的嗡鸣。
“传令!” 展昭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刮过整个舰桥,“所有火炮,覆盖射击!一个不留!”
晏安死死抱着怀中昏迷的樊星澜,感受着脸上那正在冷却、却仿佛永远烙印在她灵魂上的血滴。
她本以为自己算好了一切,却没有算到那枚流弹,更没想到会牵连到星澜。
……
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漂浮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樊星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慢慢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畔一道沉默的深蓝色身影。
是展昭。
他坐在床前的踏板上,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永远不会弯曲的山岳,但那双总是锐利清亮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血丝,下颌更是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胡茬,让他原本冷峻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沧桑与疲惫。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眉头紧锁,那深刻的纹路里,仿佛压着三天三夜积攒下来的所有忧惧。
樊星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软。喉咙干涩得发疼,她尝试着吞咽了一下,用尽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展……展护卫……”
展昭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立刻将一杯一直温着的清水递到她唇边,动作小心而稳定。
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清润的水流划过灼痛的喉咙,樊星澜感觉舒服了些。她看着展昭那依旧没有舒展的眉头,下意识地,想驱散这份过于沉重的气氛。
她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点戏谑意味的浅笑,气若游丝地调侃道:
“你……你这副模样……胡子拉碴的……年纪轻轻……就……就一把年纪了……”
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成功地让展昭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她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开口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竟是这个。
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
“哐当!”
门口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晏安正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站在门口,脸色比樊星澜还要苍白。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那个睁开了双眼、正虚弱地对着她笑的人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巨大的震惊与狂喜之下,她端药的手一软,药碗直直往下坠去。
一道蓝影闪过,展昭瞬间掠至门口,在那药碗即将粉身碎骨之前,稳稳地将其接住,碗中的药汁甚至没有溅出一滴。
他将药碗轻轻放在门边的矮几上,看了一眼床上苏醒的樊星澜,又看了一眼仍处于巨大情绪冲击中、无法动弹的晏安,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沉默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地将房门掩上,将那方充斥着药味、泪意与巨大情感的空间,完整地留给了她们。
房门合上的轻响,仿佛是一个开关。
晏安一直强撑着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轰然断裂。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瞬间汹涌了满脸。
她像是终于被解除了封印,几步冲到床前,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樊星澜时猛地停住,双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仿佛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一碰即碎。
她看着樊星澜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抹强撑出来的、令人心碎的笑容,三日来的恐惧、无助、铺天盖地的愧疚,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星……星澜……”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樊星澜看着她这般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尽管连抬起手臂都觉得无比费力,却还是缓缓地、坚定地,对着晏安张开了双臂。
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能抚平所有创伤的温柔力量:
“别哭了……”
“傻安安……让我抱抱……”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晏安所有的防线。
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如同拥抱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地、却又用尽全力地抱住了床上那具虚弱不堪的身体。
当晏安的脸颊贴上樊星澜的颈侧,她闻到的,并非血腥气,而是一股清淡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皂角香,混合着一种她熟悉的、来自格物院特制伤药的淡淡苦涩。
她的哭声微微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三天前的画面——
她红着眼眶,与娘一起,用温水和干净的布巾,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擦去星澜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绝世瓷器,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无声滚落的泪珠。
最后,她为星澜换上了这身她平日里最爱穿的、料子最柔软的月白中衣。
“对……对不起……”她把脸埋在那带着干净气息的衣料里,声音闷闷的,充满了后怕与自责,“都是我……才让你……”
樊星澜感受着怀中人颤抖的身体,听着那令人心碎的痛哭,闭上眼,用尽所有力气,回抱住她。
她的拥抱很轻,很虚弱。
却仿佛为晏安撑起了一方不再需要坚强、可以尽情脆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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