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团在巴黎的据点,与其说是一座修道院,不如说是一座森严的堡垒。
厚重的石墙、窄小的窗户、以及随处可见的身穿白袍绣红色十字的骑士,无不透露出其兼具宗教虔诚与军事铁血的独特气质。
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墨水与金属货币混杂的独特气息,还有一种属于金融寡头的精明与冷酷。
晏安与公孙策在引路骑士沉默的带领下,穿过数道拱廊,最终来到一间议事厅。
厅内铺着来自东方的昂贵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描绘十字军东征的挂毯,而端坐在主位上的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奥多·德·圣阿芒,更像是一位威严的君主,而非单纯的修士。
他年约五旬,面容刚毅,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灰色的眼睛锐利如鹰,带着长期执掌巨额财富养成的审视与傲慢。
“东方大宋的使者?”他并未起身,只抬手示意两人落座,声音低沉满是疏离,“我听闻了你们在王宫的事迹,但圣殿骑士团与卡佩王室的债务,是受教皇陛下见证的严肃契约。大宋若想介入,需拿出等值的、无可争议的抵押——要么是足色的黄金白银,要么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土地领土。空口白话,或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技术承诺’,在骑士团这里,行不通。”
晏安并未因这番话里毫不掩饰的傲慢和质疑而动容,只微微侧首示意。
公孙策施施然站起身,羽扇轻摇,将一卷由天道精确绘制的地图在羊毛毯上徐徐展开,图上清晰标注了诺曼底乃至法兰西全境已知的主要铁矿分布。
“大团长阁下,请看。”公孙策的指尖落在诺曼底地区,“此地领主已与我朝签订盟约,其领地内铁矿,将应用我朝新技术进行开采,产量与效益,指日可待。若贵团同意将王室债务转由我大宋承接,我朝愿将未来法兰西全国范围内,应用我朝技术开采的所有铁矿总收益的一成,作为这笔贷款的固定利息,永久支付给贵团。”
他顿了顿,观察着奥多团长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抛出更具诱惑力的条件:
“此外,我大宋西洋贸易司,愿与圣殿骑士团建立深度合作。大宋宝钞,可在贵团遍布欧洲的各分部,作为合法货币进行流通与兑换,贵团可从中抽取千分之三的交易手续费。这笔源源不断的流水收益,比起单纯收回本金和固定利息的放贷业务,孰轻孰重,大团长睿智,自有明断。”
奥多团长的眉头微微蹙起,利益动人心,尤其是长期而稳定的收益,但他仍有疑虑,手指敲击着扶手:
“宝钞?一张来自东方的纸片?如何保证其价值不贬?又如何让我相信,那远在法兰西的铁矿,真能产出足以支付利息的财富?”
公孙策早已预料到有此一问,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张崭新的十贯面额的大宋宝钞,以及一套格物院特制的放大镜和验钞水印器。
“阁下请看,”他指着宝钞上繁复的宋式云纹,“此乃我朝独有雕版与密纹技术,每一张宝钞,其云纹走向、节点皆有独一无二的暗记,非我朝核心工匠无法仿制。”
他示意侍从端上一盆清水,将宝钞一角浸入,片刻后取出,水迹迅速蒸发,而纸张无恙,反而在特定角度下,显露出更加清晰的矿盐结晶形成的隐形防伪标记。
“更重要的是,纸张内融入了格物院特制的矿物盐晶,遇特定药水会显现隐藏标记。此防伪技术,远超当下任何货币。”
“而其价值担保,更为坚实。”公孙策收起工具,语气斩钉截铁,“其一,宝钞可随时在我朝贸易司,兑换等值的香料、丝绸、瓷器等硬通货,见票即付。其二,也是最核心的担保——我朝即将协助法兰西全面革新采矿技术,未来铁矿收益必将稳步增长。骑士团所持有的这一成收益权,其价值只会水涨船高,绝无贬损风险,这才是最可靠的抵押。”
就在奥多团长陷入沉思,权衡利弊之际,在骑士团总部附属的小教堂内,樊星澜正“偶然”地与一位主持日常祈祷的神父“邂逅”。
祈祷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支蜡烛在圣像前摇曳,樊星澜打量着彩窗上模糊的宗教图案,似乎有些不满意这里的采光,随手取出那盏伪装成黄铜盒的便携电灯,按下开关。
柔和而稳定的白光瞬间充盈了整个狭小的祈祷室,将墙壁上斑驳的宗教壁画照得恍如新生,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见,正在祈祷的神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圣光”惊动,愕然回头。
“本神之意志,已降临东方大宋。”樊星澜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天道将她的意志直接印入神父脑海,“此次大宋与骑士团的合作,乃受本神指引,旨在汇聚财富,泽被四方。”
她指尖轻点那稳定发光的光源:“此光,象征着合作之路一片光明。若骑士团拒绝吾之恩赐……”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规则威压,“那么,骑士团在黎凡特、在塞浦路斯的诸多贸易据点与修道院,或许将不再受到吾之庇护,难免遭遇些……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
神父脸色煞白,他能感受到话语中那股超越凡俗的威压,以及那稳定光芒中蕴含的、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不敢怠慢,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离开祈祷室,匆忙将这位创世主神的“神示”传达给了正在谈判的奥多团长。
奥多团长听着神父满是惊恐的汇报,又看了看桌上那份诱人的长期收益协议,以及公孙策手中那设计精良、防伪卓绝的宝钞,再联想到之前听闻的关于鲁昂“神迹”与巴黎宫宴上教皇使者吃瘪的传闻,心中终于做出了决断。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抬起眼,看向始终气定神闲的晏安:“大宋的提议……骑士团接受了。”
一份改变法兰西金融格局的协议就此达成:
一、 大宋西洋贸易司正式接手法兰西王室欠圣殿骑士团的全部债务。
二、 大宋以未来法兰西全国铁矿中应用大宋技术开采部分总收益的一成,作为固定利息,按年支付给圣殿骑士团。
三、 圣殿骑士团正式承认大宋宝钞在其势力范围内的流通与兑换权,并于欧洲主要分部设立宝钞兑换点,收取手续费。
四、 若法兰西王室未来单方面违约,拒绝履行与大宋的矿业合作,圣殿骑士团有权与大宋联合,采取必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经济制裁、乃至支持收回部分矿权,以保障自身利益。
走出骑士团总部大门,公孙策轻摇羽扇:
“晏相,此局已定。卡佩王室债务危机解除,宝钞流通之路亦借骑士团之手铺向欧洲,可谓一石二鸟。”
晏安望向西岱宫的方向,神色沉静,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解决了钱的问题,接下来,该让亨利国王安心地签署那份全面的盟约了。法兰西的粮食与权柄,也该按照我朝的规划,焕然一新了。”
而圣殿骑士团这座盘踞欧洲的金融堡垒,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被纳入了大宋所编织的、更为宏大的经济网络之中,成为了其货币扩张的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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