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是拿刘芒没办法了,简直哭笑不得。
刚才还剑拔弩张,事情一过,这小子立刻跟个牛皮糖似的贴上来,一口一个“好大哥”叫得亲热,还屁颠屁颠地给自己捶背捏肩,一副乖巧讨好、认错态度极好的模样。
那副死皮赖脸、能屈能伸的劲儿,让刘备满腔的火气就像砸在了棉花上,发作不得。
无奈之下,刘备想着终究要给张扈一个交代,便揪着刘芒的耳朵,“押”着他前往张家,打算正式向张扈赔个不是。
到了张府,张扈见刘备亲自带着刘芒前来,倒有些意外。
他本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上次提及此事,更多是出于一种无奈的提醒,没想到刘备如此郑重其事,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将二人请进客厅。
刘备拱手,面带愧色道:“张公,备管教无方,舍弟顽劣,近日与飞弟玩耍,多有叨扰,耗费府上钱粮,备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特带他来向张公赔罪。”
说着,便示意刘芒道歉。
刘芒倒也“配合”,上前一步,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可还没等张扈开口说“无妨”,他小嘴一撇,先不乐意了:“老张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张扈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死孩子!我好心给你台阶下,你反倒说我不识好歹?! 他胸口起伏,强压着火气,一来对方确实是个孩子,二来刘备在场,他实在不好发作,只能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你这孩子,怎可如此说话!”
要是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真想打死他啊……
刘备在一旁,脸都绿了,赶紧重重咳嗽两声,厉声喝道:“咳咳!芒弟!休得无礼!快向张公道歉!”
刘芒却一脸无辜地转向刘备:“大哥,你嗓子不舒服吗?多喝点热水润润喉啊。”
刘备差点背过气,爹、娘,我真要忍不住了……
刘芒却摆出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苦口婆心模样,继续说道:“老张,说你你还不服?你自己想想,你那套教育方法,除了打就是骂,都快把小阿飞给教傻了!你知道什么叫心理健康吗?你知道什么叫快乐成长吗?”
他不等张扈反驳,开始滔滔不绝:“我那是帮你锻炼他啊!你想想,小阿飞以前一个人关在家里,不是练武就是挨揍,多苦闷?多压抑?现在呢?有三十多个小伙伴陪着他,一起操练,一起玩耍,多开心!这心情好了,练武是不是更有劲?”
“再说,他现在可是管着三十多号人!这叫啥?这叫锻炼他的组织能力、领导能力!老张,你家家大业大,将来不都得交给小阿飞?他要是连几十个小屁孩都管不好,怎么管你手下那些伙计、掌柜、乃至更大的产业?我这是在帮你未雨绸缪,提前锻炼他的管理才能啊!你懂不懂?”
刘芒唾沫横飞,把后世那套“素质教育”、“情商培养”、“领导力提升”的理论,用他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添油加醋地包装了一番。什么“独木难成林”、“众人拾柴火焰高”、“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之类的词儿,时不时蹦出来几句。
刘备和张扈一开始还气得不行,可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张扈回想起儿子最近虽然还是莽撞,但好像确实比以前开朗了些,办事也似乎有了点章法。刘备则想到,自己如今管理几百乡勇,深知协调、统领之不易,若张飞真能从小锻炼……
两人一时竟被刘芒这套歪理邪说给绕了进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驳。
刘芒一看镇住了场子,更是得意,趁热打铁道:“所以啊老张!咱们两家什么关系?我大哥跟你称兄道弟,我跟你家小阿飞更是……呃,至交好友!我怎么可能害他呢?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你们……唉,你们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他甚至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小脸上写满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委屈和无奈。
从张府出来,刘芒背着小手,昂着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自己那番“精彩”的演讲,觉得还有很多先进的育儿理念和管理学问没来得及发挥。
刘备则沉默地走在旁边,眉头紧锁。他脑袋里乱糟糟的,一会儿觉得芒弟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我们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最后变成这臭小子给张扈和自己上了一课?这死孩子……
然而,气恼之余,刘备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惊异和深思。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个幼弟,绝非寻常孩童。那份机变、那份口才、那份能把歪理说得头头是道的本事,都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聪慧!
“不行!”刘备心中暗道,“绝不能再让芒弟这样野下去了!他年纪尚小,心性未定,虽有急智,却无正导。如今母亲溺爱,我又忙于外务,疏于管教。长此以往,这份聪慧若用在邪路上,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把他带在身边,严加约束,循循善诱,将他的才智引向正途!”
想到这里,刘备停下脚步,看着身边还在那摇头晃脑、不知反省的幼弟,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芒弟,从明日起,你不必再去寻飞弟玩耍了。”
“啊?为什么?”刘芒一愣。
“跟着我。”刘备语气不容置疑,“我去操练乡勇,你去旁观;我去与人商议事务,你在旁聆听;我去拜访友人,你随行见礼。我会亲自教你读书明理,教你为人处世。你……不能再如此荒废时光了。”
刘芒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天哪!跟在大哥身边?那岂不是要天天早起?还要面对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和繁琐的人际往来?我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他看着大哥那严肃而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次恐怕是躲不过了。他哀嚎一声,内心一片灰暗:完蛋了!再见温暖的被窝,再见小阿飞,再见我的“大都督”生涯?
而刘备看着幼弟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中既好笑又坚定。无论如何,他必须担起长兄如父的责任,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块璞玉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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