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县,刘备宅邸。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匆匆赶来,带来了卞营设法辗转传回的口信。当刘备听到“小公子一行已改道,正往洛阳方向而去”时,他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什么?!洛阳?!他……他竟敢……” 刘备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这个混账东西!这个无法无天的孽障!竟然阳奉阴违,私自改道跑去洛阳了?!
一旁的关羽,丹凤眼骤然睁开,那重枣般的面庞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虽未言语,但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显然也是怒极。
张飞更是直接炸了毛,豹眼圆睁,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跳,脱口而出:“我靠!!!这死孩子!他……他他他竟敢骗我们?!大哥!俺这就去把他抓回来!非把他屁股揍开花不可!”
刘备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呼呼喘着粗气,脑子里已经想象出自己插上翅膀飞到刘芒身边,然后将其按在地上往死里揍、往死里揍的血腥画面!
这个弟弟,简直是生来克他的!
“现在怎么办?” 张飞急吼吼地问道,“赶紧传信让卞营他们掉头去北海啊!”
“传信?往哪传?!” 刘备猛地停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死孩子一路往洛阳跑,行踪不定,谁找得到人?!等信送到,他怕是已经在洛阳城里撒欢了!”
关羽沉吟片刻,沉声道:“大哥,要不……我亲自走一趟洛阳?将四弟……咳咳……” 他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继续道,“将他‘请’去北海?”
刘备闻言,心中大动!他何尝不想亲自去把那个混世魔王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但理智告诉他,这不现实。
从涿县到洛阳,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两个月。
他如今在涿郡手下百十号人需要管理,诸多事务缠身,怎么可能为了抓一个不听话的弟弟就抛下一切远行?
这时间浪费不起不说,就算他亲自去了,以刘芒那猴精猴精、诡计多端的性子,谁知道中途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没抓到,或者就算抓到了,强行押送去北海,那死孩子路上会不会又跑?难道还能派专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不成?
一想到这些,刘备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头痛欲裂。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沙哑:
“算了……由他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关羽和张飞闻言,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他们能感受到大哥语气中那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是啊,面对刘芒这种打不得、骂不听、管不住、甩不掉的“活宝”,除了眼不见心不烦,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两人心中也对这位“四弟”的作妖能力有了新的认识,简直是……太能作了!
刘备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父亲刘弘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殷切嘱托的画面:“备儿啊……为父不行了……你弟弟……你一定要替为父好好照顾他,兄弟齐心……”
小时候的刘芒,是个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幼童,谁见了都喜欢。可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副上房揭瓦、坑兄卖友、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模样了呢?刘备心中充满了困惑和挫败感,只觉得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与此同时,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
车厢内的刘芒,早已没有了刚离开涿县时的“旅游”心态。这一个多月的旅程,对他而言,可谓身心俱疲。
赶路的辛苦自不必说,风餐露宿,颠簸劳顿。但更让他备受煎熬的,是这一路上亲眼所见的、这个时代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
他看到了太多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的困苦。
那些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农夫,在田间地头麻木地劳作,眼神空洞,仿佛对生活早已失去了希望。
那种毫无生气的、如同枯井般的眼神,一度成为了刘芒夜晚的梦魇,让他惊醒后冷汗涔涔。
他经历了许多令人愤懑的不公。
一次,在一个小镇的集市角落,他亲眼看到一群瘦骨嶙峋的孩子,像待售的猪仔一样被一个牙婆挑挑拣拣,他们的父母在一旁默默垂泪,或是麻木地数着少得可怜的铜钱。
一次,他们路过一个遭了灾的村落,看到一群流民为了一口发霉的饼子,打得头破血流,如同野兽般撕扯。
一次,在路过一片小树林时,他们骇然发现林中悬挂着好几具上吊自尽的尸体,随风轻轻晃动,无声地诉说着绝望。
还有一次,在一个破败的城郭外,他看到一个面有菜色的年轻妇女,为了男人手中那块干硬的饼子,默默地跟着他走进了幽暗的巷子深处……
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冲击着刘芒来自后世的、相对和平与富足的认知底线。
他自认为早有心理准备,反复在心里给自己建设:不要同情心泛滥,不要当“白莲花”,不要当“圣母”,在这个乱世即将来临的时代,怜悯和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感同身受是另一回事。
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和无力感,让他感到窒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一个虚岁十二的孩子,身边只有三个人,他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
他甚至不敢多看,不敢多想,后来索性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马车里,很少再探头张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心碎的景象。
更让他心情沉重的是,他看到了更多太平道人的身影。他们活跃在那些最为困苦、最无依靠的人群中,传播着教义,分发着符水,给予那些绝望的人们一丝虚幻的希望。
刘芒深知,太平道的蛊惑,让那些本就困苦的人,不事生产,只知求道拜神。
当苦难积累到临界点,当人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维持时,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只能去抢,去偷,最后……去反!
整个社会的秩序,正在这种无声的绝望中,一步步走向崩坏的边缘。
“刘芒啊刘芒……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望着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语。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想要改变这一切,或许只能在未来,而不是现在。
直到马车渐渐靠近了司隶地区,临近了那座传说中的帝都洛阳,沿途的景象似乎繁华了一些,刘芒的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点。
他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或许,作为帝国的权力中心,天子脚下,情况会好一些吧?
然而,现实再次给了他沉重一击。
宽阔的官道上,车马粼粼,看似繁华。但仔细看去,那些被征发来修葺道路、运输物资的民夫,个个面有菜色,在皮鞭的驱赶下麻木地劳作。
沿途设立的税卡盘剥严重,稍有价值的货物都被课以重税,引得商旅哀声载道。甚至能看到一些小吏公然索贿,欺压过往行人。
所谓的“天子脚下”,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更为精细和赤裸的奴役与剥削罢了。
“呵呵……” 刘芒发出一声苦涩的冷笑。原来,哪里都一样。
甚至,靠近权力中心,这种压迫和不公可能更为集中和明显。他忽然有点后悔来洛阳了。这里,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充满机遇和传奇的舞台,反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靠近那高大巍峨、气象森严的洛阳城门。
排队等待入城的人群冗长而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刘芒透过车窗,望着那黑洞洞的城门甬道,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知的好奇,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不安。
大汉啊大汉,洛阳啊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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