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郡守府密室。
太史慈风尘仆仆地归来,眼中布满血丝,甲胄上还带着未曾洗净的血迹与硝烟气息。他显然经历了连番恶战和高度紧张的行军,几日未曾好好休息。此次行动极为隐秘,大军秘密出发,又以“剿匪演习”为名分批潜回,外界尚不知掖县发生的惊天巨变。
“君候,”太史慈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单膝跪地汇报,“末将奉命,率精兵八千,分击孙氏三堡。黑石坞、青峰寨、临河堡皆已攻克,负隅顽抗者尽数剿灭。孙氏族人……按军令处置。” 他话语简洁,但“处置”二字背后蕴含的血腥,让密室内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刘芒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闻言缓缓转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眸光锐利地一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行动期间,可曾泄露我军乃是郡府官兵的身份?”
太史慈肯定地答道:“全军上下皆以‘剿匪’为号,旗帜、衣甲均无郡府标识,俘获之人亦严加看管,战后清理战场,未曾留下任何可追溯至郡府的痕迹。严格保密,不曾泄露。”
“好!很好!”刘芒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子义将军辛苦了!此事你办得干净利落,大功一件!先下去好生歇息,后续安抚、整编事宜,容后再议。”
“末将告退。”太史慈行礼退下,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场远超寻常战争的残酷清洗。
刘芒独自留在密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一步,成了。孙氏的爪牙已被斩断,剩下的,就是如何将这盘棋下得更精彩。
几乎与此同时,黄县孙府。
功曹史孙珅正伏案处理公务,一名心腹家将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大人!大人!不好了!掖县……掖县传来急报!黑石坞、青峰寨、临河堡……三座坞堡……昨夜遭不明大军突袭,已……已全部被攻破!堡内……堡内我孙氏族人……几乎……几乎被屠戮殆尽啊!”
“什么?!”孙珅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气血逆冲,喉头一甜,“噗”地连喷出三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案几和竹简。他踉跄几步,被家将扶住,才没有栽倒。
“是谁?!究竟是哪里的军队?!为何要对我孙氏下此毒手?!屠族啊……这是要灭我孙氏满门吗?!”孙珅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不解。那三处堡垒不仅是孙氏数代积累的基业,更控制着周边数万依附的徒附、宾客,是孙家在掖县乃至东莱立足的根本!如今一朝尽丧,孙氏实力十去七八,瞬间从东莱顶尖世家跌落至连中等世家都不如的凄惨境地!
巨大的打击和仇恨让孙珅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两个人——郡丞王焘和桃李候刘芒!一定是他们! 近段时间郡守府动作频频,王焘一直称病不出,默许甚至推动着种种削弱世家的政策。
难道王焘已经彻底投靠了刘备,要拿我孙家开刀,杀鸡儆猴?
可这是为什么?王家作为东莱顶级世家,一向与赵家、孙家同气连枝,就算你王焘要投靠刘备,难道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大家一起投靠也不是不可以,为何要如此突然、如此狠毒地对孙氏下手?这完全不合常理!
就在孙珅心乱如麻,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又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来:郡守府已被王焘的私兵“控制”,王氏私军竟然在调动,有迹象显示其意图攻打黄县城防!
孙珅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冰凉。王焘控制郡守府?王氏私军攻打黄县? 联想到王焘近期的诡异行为,赵圭随军出征赵家群龙无首,自己孙家基业刚被神秘军队端掉……
这一连串事件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结论浮现在孙珅脑中:王氏反了!王焘这是想趁刘备不在,勾结外兵,谋反夺权!
是了!是了!一切都对上了! 孙珅恍然大悟,咬牙切齿。
那支袭击孙氏堡垒的“不明大军”,定然是王焘引来的外援!他先借外力铲除竞争对手孙氏,然后里应外合夺取郡城!好毒的计策!
这些消息,自然是刘芒故意通过特定渠道释放给孙珅的,目的就是要引导他得出这个“合理”的结论。
就在孙珅又惊又怒,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惊天变故时,一名护卫急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府外有桃李候的亲卫统领十三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孙珅心中一凛:“快请!”
很快,十三一脸焦急和惶恐地冲了进来,见到孙珅,立刻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带着哭腔:“孙大人!孙大人!大事不好了!王焘那老贼反了!他勾结不明兵马,里应外合,已经控制了郡守府!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被他扣押在府中,生死不明啊!”
孙珅虽然已有猜测,但听到十三亲口证实,仍是骇然失色:“王焘……他真敢如此?!他就不怕玄德公回来……”
十三不等他细想,急忙道:“孙大人,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太史慈将军早有察觉,此刻正在紧急布置城防,抵御可能的外敌和内应。但郡守府内情况危急,太史将军分身乏术!如今能够带兵冲进去解救我家公子的,只有您了!求孙大人看在同僚之谊,看在东莱大局的份上,救救我家公子吧!”
孙珅闻言,心念电转。救刘芒? 他此刻对王焘恨之入骨,若能救出刘芒,不仅能让王焘的阴谋受挫,或许还能借此与刘备缓和关系,为孙家留下一线生机。
若是让王焘彻底控制了黄县,以他屠灭孙氏基业的狠毒,孙家在黄县的这点残余势力绝无活路!
想到这里,孙珅把心一横,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好!王焘老贼,欺人太甚!我这就集合府中私兵,随你去救桃李候!”
孙珅迅速整合了在黄县城内的所有孙氏私兵、家丁,共计三百余人。加上十三带来的一百多名精锐亲卫,凑齐了四百多人的队伍,趁着夜色,急匆匆赶往被“王氏私军”层层包围的郡守府。
郡守府外,果然火把通明,有数百名身着王家服饰的私兵把守。领头的是一名年轻将领,正是王焘的儿子王辅。他此刻也是一头雾水,疲惫不堪。
昨日,父亲的心腹管家王治突然来找他,言称王焘在郡守府察觉有刺客对其不利,让他立刻带领家兵前来护卫。
王辅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父亲面了,父亲一直深居简出,联系全靠王治传话。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他虽然疑惑,但担心父亲安危,还是带人来了。
结果守了一整夜,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正准备天亮后撤回去休息,就看见孙珅和十三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王辅刚想上前询问交涉,就听十三一声大喝:“王辅!你父子勾结外兵,谋反作乱,还敢在此阻拦?杀!解救君候!”
十三麾下的亲卫根本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刀剑并举,见人就砍!孙珅见状,也来不及多想,以为王家果然反心已定,立刻下令麾下私兵加入战团:“杀!诛灭叛贼!”
王辅猝不及防,他带来的家兵本是来“护卫”的,心理准备不足,加之疲惫,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王辅本人还想奋力抵抗,大声呼喊:“误会!这是误会!我们是来护卫……”
话音未落,就被乱刀砍倒在地,当场毙命。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王家私兵很快被斩杀殆尽。
战斗结束后,十三假装抓住一个受伤未死的王家小头目,厉声审问:“说!王焘老贼何在?有何阴谋?”
那小头目满腹委屈,奄奄一息地辩解:“……小的不知啊……少主只是接到王管家命令,说来护卫老爷……并无……并无谋反啊……”
十三冷哼一声,故意提高声音让旁边的孙珅听到:“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好一个护卫!看来王焘行事诡秘,连手下人都被蒙在鼓里,其心可诛!”
孙珅在一旁听得,更加确信王焘阴谋深沉,连自己儿子和家兵都利用了,心中恨意更浓。
“孙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快进去救公子!”十三招呼一声,带着孙珅和剩余人马,急匆匆冲向郡守府深处的郡臣办事处。
一场由刘芒自导自演,借孙珅之手清除王家在黄县武装力量的“大戏”,正朝着他预设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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