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帝继续说：“这些年你和他们三方往来频繁难道不会引起浩翎玖瑶、青龙部的关注？一旦产生提防之心暗中做些布置，这些优势极有可能消失。
拖得越久于我们越不利，所以，能不能快速获得浩翎玖瑶的支持极为重要。”
说到这西炎帝咳了几声，玱玹急忙递上茶盏和手帕：“爷爷慢点说。”
西炎帝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推开手帕说：“我知道你与浩翎玖瑶感情深厚，很难下定决心与她对立，但为帝者行事不可被感情左右。
你若没法说服浩翎玖瑶，只能让她消失。
没有了另一位王姬，阿念作为高辛少昊唯一女儿嫁了你，青龙部无人可利用，负隅顽抗结局不会比辰荣军好到哪，他们不得不放下尊严做出明智的选择。
浩翎纳入囊中，剿灭辰荣军这些小股顽抗势力毫不费力。
我的身体状况……不知还能不能活到你统一大荒那天。”
“爷爷！”玱玹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他从没想过要小夭消失。若没了她，就算坐上天下共主的位置，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西炎帝见他反应激烈，以为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
“爷爷和你一样舍不得小夭，最近常常想起她。但当年老七惨死实在是气不过！
在位时帝王诏令一出难以收回，如今我已退位多年诏令可以不作数，你舍不得让她消失，完全可以寻个缘由将小夭接回西炎，软禁起来切断她和浩翎的联系。
让她来小月顶陪我罢，我想再见到那孩子膝下承欢的模样，想再听那孩子甜甜叫一声‘外爷’。你也很想她吧？断了你们之间的情分，可还在怪爷爷？”
“孙儿不敢。”玱玹语气中的遗憾和伤怀瞒不过西炎帝。
苍老浑浊眼球闪过抹洞悉一切的幽光，转瞬即逝没让玱玹看出来：
“我老了，恩怨情仇早如过眼云烟，只盼还活着的儿孙们皆能得偿所愿。
望着玱玹泛红的眼眶，西炎帝声音里带了几分诱哄：
“傻孩子，就算小夭已经嫁人，当你成为大荒之主时难道还怕扯不开小夭和那个浪荡子的牵绊？你身边就是她的乐土，护你多年，你已有足够的能力护她余生安稳了。”
玱玹几乎咬碎了牙，掌心的伤口又开始疼。
想起小夭最后那封回信上的“安好，勿念”；想起阿念来信中她“永不会放弃浩翎”的决绝，无数念头在心头翻涌……
许久，玱玹猛地起身行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谢谢爷爷，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离开小月顶时，月色已爬上肩头。
玱玹很清楚，小夭对天下共主的抵触强烈得超出想象，此时玱玹无论用什么借口理由都没法说服小夭离开浩翎回辰荣山，何况小夭不肯回信，已完全拒绝与玱玹沟通。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小夭的脸——幼时在朝云峰追着喊‘玱玹哥哥’的模样、在轵邑城为自己以身挡箭歇斯底里的模样、戒除药瘾时抱着自己哼唱儿歌的模样、辰荣宫捣药时突然抬首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的模样……
要逼她回来，除非公布那个藏了几十年的秘密！
只要放出小夭身世的秘密，浩翎便再也容不下她，青龙部没可能奉她为主，小夭也就没了与自己对立的立场。
整个大荒都会视她为异类，备受孤立歧视的小夭无法在大荒立足，她只能回西炎依附自己。
至于防风邶……玱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潇潇说那人修为强横，可再强又如何？蠢到失去防风家的庇护，不过是无根的野草，说不定哪天就‘意外’消失，世人只会说他是嫌弃小夭的身世，躲到哪沾花惹草去了。
等到玱玹统一大荒，谁敢置喙赤宸之女的身份？只要他这个天下共主容得下她，万民就不得不接受。
心口酸楚渐渐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取代——只要公布那个秘密，小夭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再也没法离开。
九雪送入大海中孵化的第二年年末，‘浩翎大王姬浩翎玖瑶，乃是大魔头赤宸之女’的流言突然如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大荒。
起初听到的人都只当是市井妄言，嗤笑不已：
“是不是自己的血脉浩翎王莫非不知道？
若不是亲生血脉，哪有那么浩大的回归典礼？
当年她失手杀了王叔，浩翎王岂会劳民伤财接她回浩翎？
不但包容弑亲之罪，还将最富庶的瀛洲赐作她的封地，这等荣宠岂是假的？”
十七门，落枫白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他没敢贸然去见小夭，表面装作事不关己，暗地里却急忙吩咐沫漓：
“去查，受过玖瑶医堂和学堂、义诊恩惠的人，哪怕只是讨过一碗药汤的乞丐，都要找到。”
落枫白顿了顿，语气急切：
“给银子诱导他们多去市井间说王姬的好，比如医堂免费问诊数十年，王姬奔波各地义诊解除女子受疾病困扰；
再说她的学堂收纳孤女，教女子谋生计让多少女子能独立坦然于世。
再安排些人，往瀛洲王姬府门口送些鲜花、瓜果，就说是感念王姬恩情的百姓自发所为。”
沫漓领命而去，可赤辰的恶名早已刻进大荒人的骨血里——当年率部叛乱，血染辰荣山不知杀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那些杀孽，不要说亲身经历，就只是听过都觉得汗毛耸立。
即便落枫白费尽心思引导舆论，浩翎大王姬造福百姓的口碑在“赤宸之女”四个字面前，仍如薄纸般脆弱。
流言愈传愈烈，版本也愈发离奇，有人说浩翎王是碍于西炎的情面才收留浩翎大王姬，也有人说大王姬早已知晓身世，故意隐瞒只为得享荣华富贵。
大荒上下，信者半，疑者半，原本敬仰小夭的百姓，看她的眼神渐渐多了几分复杂。
小夭第一次听到流言，是在瀛洲的集市上。两个货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路过时恰好听见“非浩翎王血脉、赤宸之女”几个字眼。
脚步顿了顿，随即失笑离开。当年就是因为听信侍女议论自己的身世，负气离开玉山，流浪三百年才重回五神山。
王姬回归大典前父王握着她的手，一遍遍解释：“你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
若她真不是浩翎王血脉，父王何必认她回归，何必给她王姬尊荣？
小夭没把流言放在心上，照旧每日去玖瑶医堂坐诊，去玖瑶学堂教女孩子们识药草讲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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