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的落地窗外，巴黎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溪趴在窗边，鼻尖贴着微凉的玻璃，看着雨丝在灰蓝色的天空里织成一张网。
“在看什么？”顾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通完电话的低哑。他手里拿着件驼色羊绒披肩，轻轻搭在她肩上，“刚问过导游，巴黎的雨季要持续一周，晚上会降温。”
林溪回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玻璃反射的水汽：“顾衍哥，你说铁塔在雨里会是什么样子？”她昨天在飞机上翻完了一整本巴黎旅行指南，里面铁塔的照片都是晴空万里，衬得金红色的钢铁骨架耀眼夺目，可她总觉得，雨里的铁塔或许藏着更温柔的秘密。
顾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雨雾中的机场跑道泛着湿润的光。“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像羽毛扫过心尖。
身后突然传来林子轩的嚷嚷：“溪溪！顾衍！快过来！章哥说要分房间了！”
团队一行九人（加上章文豪、李阿姨和化妆师夏琳娜）被安排在香榭丽舍大街旁的百年酒店，推开窗就能看见凯旋门的轮廓。分房名单是章文豪提前拟好的，林溪正对着名单眨眼睛——她居然和夏皓辰分到了同一间？
“章哥你搞错了吧！”夏皓辰举着相机围着章文豪转圈，“我要和溪溪睡一间就算了，为什么林子轩要挤进来当电灯泡啊！”
林子轩一把勾住林溪的脖子，晃得她差点撞到门框：“什么电灯泡？我是你们的‘夜间故事大王’！今晚给你们讲埃菲尔铁塔的幽灵传说！”
“别吓她。”江野从行李箱里拿出折叠伞，淡淡瞥了林子轩一眼。他的行李箱收拾得像精密仪器，伞柄上还缠着防滑带——林溪记得，他有轻微的洁癖，所有贴身物品都要亲自打理。
苏沐正帮李阿姨把保温箱放进冰箱，里面是李阿姨特意带来的豆瓣酱和干辣椒。“别吵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和纪泽一间，江野哥单独一间，顾衍哥……”他看向顾衍，眼底藏着点促狭，“章哥说让你住套房，方便处理公司的事。”
章文豪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闻言抬了抬下巴：“顾氏在巴黎有分公司，白天他得去露个面，套房带会议室，省得来回跑。”他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看向林溪时语气软得像，“溪溪要是晚上怕黑，随时可以去敲顾衍的门，他那间离你最近。”
夏琳娜正在给林溪整理裙摆——她今天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是夏琳娜特意选的，说“衬得像莫奈画里的睡莲”。“章哥偏心也太明显了吧？”她笑着用卷发棒卷了卷林溪的发尾，“不过溪溪穿这件确实好看，等下拍街拍肯定上热搜。”
林溪被说得脸红，揪着顾衍的披肩边角小声问：“顾衍哥，巴黎人是不是都像电影里那样，会在雨里吻对方啊？”
顾衍刚喝进嘴里的矿泉水差点喷出来。他顺了顺喉咙，耳尖悄悄泛红：“……可能吧。”
“那我们去铁塔下等雨停好不好？”她眼里闪着星星，像个等待糖果的孩子。
“好。”顾衍看着她的眼睛，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江野正把一把印着铁塔图案的伞塞进林溪的帆布包，苏沐往她口袋里塞了颗柠檬糖，宋纪泽默默把自己的暖手宝调成了恒温模式。
车子穿过雨幕驶向市区时，林溪趴在车窗上数雨刮器。顾衍坐在她身边处理邮件，眼角的余光却总落在她身上——她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小爱心，雨珠顺着爱心的轮廓滑落，像眼泪，又像碎钻。
他突然想起出发前，江野在机场角落找到他说的话：“别总把她当小孩，她今年十九了。”
十九岁，是该懂点心事的年纪了。顾衍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给分公司回了条消息：“下午行程取消。”
有些风景，比工作重要得多。
酒店放好行李后，雨势渐小，变成了蒙蒙细雨。林溪撑着江野给的铁塔伞，踩着夏琳娜帮她擦过的白色帆布鞋，像只刚出笼的小鸟，拉着宋纪泽冲进了街角的面包店。
“纪泽哥！你看这个马卡龙！像不像你上次给我画的水彩画？”她举着枚粉紫色的马卡龙，踮脚凑到宋纪泽面前。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闻言耳尖微红，手里的素描本飞快地勾勒出她举着甜点的侧脸，笔尖在她的发尾加了个小小的爱心。
林子轩抱着两袋法棍追进来，面包的麦香混着雨气飘过来：“溪溪！章哥说前面有家百年咖啡店，李阿姨要去买咖啡豆！”
“来了！”林溪把马卡龙塞进嘴里，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着点杏仁的微苦。她转身时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手里的伞骨“咔嗒”响了一声。
“小心。”顾衍扶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沾着糖霜的嘴角，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指尖擦过她的唇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等反应过来时，两人都僵了一下。
林溪的脸颊比马卡龙还红，顾衍的手帕停在半空，上面沾着点淡淡的粉色糖霜。
“咳咳。”江野拎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把其中一杯塞进林溪手里，“刚煮的，加了焦糖。”他递顾衍的那杯却没加糖，黑咖啡的苦味在空气里漫开。
苏沐站在咖啡店的暖黄灯光下，正和店主说着什么。他转过身朝林溪招手：“溪溪过来，这家的热巧克力据说加了海盐，你肯定喜欢。”
林溪捧着热可可跑过去，手指冻得有点红。苏沐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伞，靠在门边的伞桶里，伞面上的水珠顺着铁塔图案的轮廓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尝尝？”他递来个白色的瓷杯，浓稠的巧克力液上浮着层细腻的奶泡，撒了点海盐碎。林溪抿了一口，甜咸交织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像把温柔的小刷子，轻轻扫过心尖。
“好好喝！”她眼睛亮晶晶的，把杯子递到顾衍面前，“顾衍哥你试试？”
顾衍刚要接，林子轩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把抢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我先替队长尝尝！嗯——果然没我做的好喝！溪溪你等着，回去我给你做加的版本！”
“林子轩你幼不幼稚！”夏皓辰举着相机追过来，镜头里正好拍下林子轩被林溪追着打的画面，背景里，顾衍正低头听江野说话，苏沐在给宋纪泽看手机里的乐谱，雨丝在他们身后织成了透明的帘幕。
李阿姨和夏琳娜在隔壁香料店挑肉桂棒，章文豪站在街角打电话，用流利的法语和对方说着什么，时不时朝林溪的方向看一眼，眼神里带着老父亲般的欣慰。
林溪跑累了，靠在咖啡店的木栏杆上喘气。雨落在对面的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的圣心大教堂顶着白花花的圆顶，像浮在雨雾里的。
“在想什么？”顾衍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件刚买的针织开衫，轻轻披在她肩上——是她刚才盯着橱窗看了三秒的米白色，柔软得像云朵。
“在想，”林溪吸了吸鼻子，闻到开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顾衍低头看着她被雨雾打湿的睫毛，突然很想告诉她，他为了这一刻，推掉了分公司的三个会议，甚至让助理把重要文件都改成了线上审批。但他最终只是说：“后面还有更美的风景。”
比如铁塔下的日落，比如塞纳河上的夜景，比如……和她一起走过的每一条雨巷。
夏皓辰突然喊：“快看！雨停了！”
云层里透出淡淡的金光，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林溪抬头时，正好看见顾衍眼里的自己，像被裹在焦糖色的温柔里，甜得让人舍不得吞咽。
傍晚的埃菲尔铁塔，在雨后的夕阳里泛着温暖的金红色。林溪站在铁塔下，仰头看着钢铁骨架在暮色里渐渐模糊，突然觉得人类真厉害，能把冰冷的铁，造成会呼吸的艺术品。
“听说晚上整点会闪灯。”宋纪泽把素描本递给她，最后一页画着缩小版的铁塔，塔尖上停着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导游说，闪灯的时候许愿会很灵。”
林溪刚要说话，林子轩突然指着塔顶喊：“快看！要亮灯了！”
话音刚落，整座铁塔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灯泡同时亮起，像撒了一把星星在钢铁上。林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她想，要是能一直和哥哥们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许了什么愿？”顾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
“不告诉你。”林溪睁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铁塔的灯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像藏着片星空。她突然发现，顾衍好像比在国内时柔和了很多，西装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多了些烟火气。
江野举着相机，镜头对着他们：“别动，拍一张。”
照片里，林溪歪着头看顾衍，顾衍低头看着她，铁塔的光在他们身后炸开，像朵盛开的烟花。夏皓辰抢过相机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啧啧，队长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求婚呢！”
林溪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铁塔二层跑。顾衍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慢点，楼梯滑。”他的声音在喧嚣的人群里，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的。
爬到二层时，林溪扶着栏杆喘气，巴黎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塞纳河像条银色的丝带，缠绕着这座城市的心脏。苏沐递给她一瓶温水：“刚李阿姨说，晚上要做火锅，让我们早点回去。”
“火锅？在巴黎吃火锅？”林溪眼睛一亮。
“李阿姨带了鸳鸯锅和底料。”苏沐笑着点头，“说怕你吃不惯西餐。”
正说着，塔顶的闪灯再次亮起，比刚才更亮，更密，像把银河揉碎了撒下来。林溪看得入了迷，没注意到身边的人都在悄悄交换眼神。
顾衍突然开口：“溪溪，有件事……”
“什么事？”林溪转头看他，眼里还映着铁塔的光。
顾衍的话却被一阵欢呼打断——一群街头艺人正在楼下演奏《玫瑰人生》，手风琴的旋律在晚风里飘上来，温柔得让人想落泪。他看着林溪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话不必急着说。
有些心意，像铁塔的灯光，不必时时刻刻亮着，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能为她照亮脚下的路，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林溪靠在车后座睡着了，脑袋轻轻搭在顾衍的肩膀上。顾衍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薰衣草香。
江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对前排的苏沐低声说：“他倒是会捡便宜。”
苏沐笑了笑：“慢慢来，溪溪还小。”
车窗外，巴黎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首没唱完的歌。林溪在梦里咂了咂嘴，大概是梦到了李阿姨的火锅，而顾衍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悄悄在心里补完了傍晚没说出口的话——
“溪溪，我好像……不止把你当妹妹了。”
夜色温柔，雨丝绵长，有些心事，就该藏在这样的雨季里，慢慢发酵，等一个合适的晴天，再酿成最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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