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铜陵山区飘起第一场雪。焦子英带着汤老根和叶成梅登上鹰嘴崖最高处，望远镜中日军运输队正沿公路缓缓行进。
“焦营长。”叶成梅指着地图某处：“这是断魂岭的地形图，日军每日九点必经此处，但山路狭窄，只能单车通行。”
焦子英凝视着地图上陡峭的等高线：“若在鹰嘴崖设伏，用滚木擂石……”
“不行。”汤老根突然插话：“这雪天山路滑，滚木可能砸不到鬼子，反伤自己人。“他抓起树枝在雪地上发出曲线，俺们上汤人有法子，用竹竿搭天罗网，等鬼子车队进山谷，割断绳索，让整片山坡的积雪塌下来。”
焦子英眼睛一亮：“好主意，但需要精准测算积雪厚度……”
“我已测绘了三遍。”叶成梅从包里调出数据表，东坡积雪平均一尺二寸，西坡一尺五寸，若在正午时光最烈时动手……”
“那时积雪最松。焦子一拍大腿，“就定在明日正午。”
当夜，风雪骤急。焦子英裹着军大衣巡视营地。见邹秋萍还在卫生所忙碌，她正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员伤口上，铜臼里的药泥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秋萍。”焦子英轻声问：“明日行动，伤员能减到最少吗？”
“不能保证。”她头也不抬：“但能保证每个伤员都有救。”忽然抬头：“焦指挥员，我需要二十斤粗盐，二十斤桐油----能配制新的止血膏。”
焦子英沉默片刻：“我去想办法。”
次日正午，风雪稍歇，焦子英趴在鹰嘴崖的雪窝里。望远镜中日军运输队正缓缓驶入断魂岭。汤老根带着上汤子弟兵隐在崖顶，手持竹竿搭成的“天罗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准备。”焦子英压低声音。
叶成梅紧盯着怀表，秒针一格格跳动。当指针指向十二点整，她突然挥手下令：“割绳。”
刹那间，整片山坡的积雪如白龙般倾泻而下。日军车队被雪浪吞没，尖叫声与爆炸声混杂一团。焦子英率队冲下山崖，突击队员如猛虎般扑向残余敌军。
“焦指挥员。”邹秋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发现重伤员。需要立即手术。”
焦子英冲向临时医疗点，见邹秋萍正跪在雪地里为伤员止血。她的粗布褂子已被血浸透，手指冻得发紫，却仍稳稳地握着银针。
“秋萍。”焦子英蹲下身：“需要什么？
“热水、干净布条、还有……”她忽然抬头：“快把盐水煮沸！”
焦子英立即下令：“陈勇，带人去取雪。”
“报告！”陈勇敬礼。左脚踝还缠着绷带：“雪已备好。”
邹秋萍将盐水浇在伤口上，伤员疼得浑身抽搐。她一边操作一边低语：“忍着，这是最后一步……”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她瘫坐在雪地里，却露出笑容：“救回来了。”
焦子英默默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远处，汤老根正指挥战士们清点战利品：三辆卡车、两门迫击炮，还有整整一车医药物资。
“焦指挥员！”汤老根兴奋地跑来：“鬼子的医药箱里有磺胺。”
邹秋萍猛地站起，却因体力不支踉跄一下。焦子英扶住她，见她眼中闪着泪光，“终于----终于有救命的药了。”
“不。”焦子英摇头：“救命的是你。”
腊月十五，铜陵山区的雪仍未化尽。焦子英带着队伍驻扎在老鹰嘴村，这是上汤子弟兵的第二个家乡。村口的老槐树下。乡亲们作为战士们缝制棉衣，妇女们手中针线飞舞，老人则教新兵辨认山中草药。
“焦指挥员！”老组长拄着拐杖走来：“乡亲们凑了五十斤腊肉，三十斤红薯粉，还有这个……”他捧出个陶罐：“铜陵百年老酒----专为英雄酿！”
焦子英接过陶罐，罐身刻着“驱倭”二字。她转身望向铜陵群山-----晨雾散尽，山峦起伏如巨龙盘踞，松涛阵阵似万马奔腾。
“告诉乡亲们。”她将酒洒向大地：“这酒敬所有为中华流血的人！”
酒香混着山风飘散开来，汤老根突然指到远处大笑：“你看……”
顺山而下，数十支火把正蜿蜒而来。那是上汤乡的乡亲们，带的粮食和草药，翻山越岭来支援子弟兵。叶成梅从望远镜中看清领头人惊喜道：“是张老三-----”
焦子英解下军帽，露出少见的笑容：“好，从今日起，铜陵山就是我们的堡垒，百姓就是我们的长城。”
暮色渐浓时，焦子英独自登上鹰嘴崖最高处。邹秋萍悄然来到身边，递来一碗药汤：“驱寒的。”
她一饮而尽，苦的眯起眼：“比嘉义岭的雪水苦多了。”
“但能救命。”她指向山下：“看，老鹰嘴村的乡亲在教新兵编草鞋。”
月光下，数百个火堆如星火般闪烁。焦子英忽然说：“等打完仗，我要在这儿建座桥。”
“您？建桥？”邹秋萍笑出声。
“不会建，可以学。”她指向远处：“就像上汤人教我们走山路，你们教我们认草药。这江山，终究要靠中国人自己守。”
夜风掠过铜陵群山，送来了悠长的号子。焦子英摸了摸口袋里的紫珠花，想起陈勇昏迷时的呓语。她转身走向营地，背影融入月色-----在那里五百余名上汤子弟兵正擦拭武器，叶成梅在沙盘上标记了新发现的山路，而邹秋萍的铜臼声，如心跳般永不停歇。
山风呼啸不息，映着满天星斗。这片被血与火洗礼的土地上，新的传奇正在书写：当松涛声代替江水的奔流，当山歌响彻云霄，当草药的苦涩与枪味的味道交织-----中国人从来不是在等待黎明，而是在创造黎明！
焦子英站在营地中央，望着战士们忙碌的身影。汤老根正在教新兵用竹竿搭“天罗网”，叶成梅带到侦查组测绘新路线，而邹秋萍的卫生所前排着长队。她忽然明白这支五百人的队伍，早已不是单纯的军人，而是这片土地的血脉，是铜陵山的魂。
“焦指挥员。叶成梅跑来：“发现日军新哨卡。”
“好。”焦子英 抓起望远镜：“准备夜袭。”
战士们迅速集结，枪声即将划破夜空。但这一次焦子英不再只是指挥战斗----她带领的是一支与山河共呼吸，与百姓共命运的铁军。铜陵山区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成为侵略者的坟墓。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棵草、每一滴水、都将成为守护中华的利刃。
风雪又起，但战士们的心中，已燃起永不熄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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