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幽州城,因白日里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出奇的湿冷。天还未完全黑透,城中便早已没了人影。
“驾!驾!驾…”
一辆马车奔驰在寂静的街道上,赶车的人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长鞭,鞭子抽在马儿的身上,发出一声声嘶鸣。数十名黑衣人手持长剑骑着快马紧随其后,地上的雨水混着泥泞被高高溅起。一阵阵急促且沉重的马蹄声回荡在死寂一般的幽州城中,在这个雨夜,让人不由得一阵心慌和不安。
马车在夜府门前急急停下,一名黑衣人下了马飞快的跑了进去。不一会儿,从院内慌慌张张的跑来几名身强体壮的仆从,后面还跟着一位年纪稍长些的老者。
那老者一脸的惊慌失措,因跑的太快差点摔倒在马车下,幸亏被身旁的一位黑衣人扶起。
“席管家,兹事体大,还烦请您老亲自去回禀二城主和二城主夫人一声,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二公子他…”黑衣人面露难色,向马车望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垂首抱拳向席管家求救。
席管家上前撩开车帘的一角,朝里只看了一眼,顿时双目呆怔,吓得浑身发抖,忙把车帘又重新放下,整个人呆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其中一名侍卫搀扶着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席管家踉踉跄跄的走进府内,那四名仆从将马车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抬回了丽水苑。
“槐儿!我的槐儿!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啊…”丽水苑中,一名身着华服头戴金凤步摇的中年妇人哭天抢地的趴在床榻前,嘶喊声响彻了整个夜府,甚至整个幽州城!榻上的夜沛槐浑身遍体鳞伤,尤其是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完全分不清哪是衣物哪是皮肉,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昏死不醒。
哭喊了一阵,聂金花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冲出内室,一把揪住跪在外堂的侍卫的衣领,反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你说!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是谁伤了他?”
“废物!一帮废物!我的槐儿伤成这样,你们这帮废物为何还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回来!”
“夫人饶命啊!属下不知,是…是少城主,啊不…是夜昙墨那贼子,他劫持了二公子,属下们一路跟着马蹄印追过去,却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那夜昙墨狡猾至极,我等在一个林中发现了他丢弃的马匹,可并没发现二公子。最后无奈属下们只能沿路返回重新寻找线索,结果…结果在一个山坳处发现了还尚存一息的二公子。二公子他…他的身体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属下等寻遍了四周都没有找到…二公子断掉的下肢。是夜昙墨…一定是他!是他害了二公子,和属下无关啊!求夫人饶命!”侍卫趴在地上不住的求饶,浑身颤抖着。
“夜!昙!墨!这个狗杂碎!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我槐儿所受的苦和罪,我要百倍千倍的加注到你的身上!”聂金花面目狰狞,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道。
“来人!先把这个废物给我拖出去砍碎了!丢到林子里喂野狗去!”
“饶命啊夫人!属下冤枉啊!求夫人饶命啊!饶了属下吧…”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将地上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二城主到!”门外一名侍卫长报。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的从门外疾步走来,身着一袭绣黑纹的紫长袍,面若古铜,目光如电,手持利剑,令人不怒自威。
聂金花闻声眉头轻挑,眸底闪过一丝狠戾。继而转身盯着走进门来的夜潇天,满眼的幽怨之色。
“这下你满意了?当日那个畜牲大逆不道,罔顾伦常,亲手斩杀自己的亲生父亲,做下此等罪大恶极之事!就应该立刻将他拿下当众伏诛以儆效尤!你倒好,什么证据不足押后再审,竟给了外人残害你亲生儿子的机会!若不是他畏罪潜逃被追,又怎会狗急跳墙劫持了我的槐儿,现如今又…”聂金花满腔怨怼,额上青筋暴起,想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宝贝儿子,泪水夺眶而出,终于泣不成声。
夜潇天眉头深锁,紧抿双唇,脚步沉重的向内室走去。在看到榻上夜沛槐的模样时,一时受不住打击险些向后仰躺而去,幸而身后的贴身亲卫凌云上前扶住了他。
夜潇天痛苦的别过头去,一行泪从眼角悄然滑落。不过这表情又转瞬即逝,只见他双拳紧握眸底阴沉,一旁的凌云见状忙俯耳走上前来。夜潇天对着凌云悄声说了些什么,凌云垂首领命,便急匆匆的召集了一队暗卫营的人马连夜疾奔出城。
外堂聂金花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一刻也未曾停止,夜潇天只觉头疼欲裂,胸口一阵窒息,走出内室连看都未看聂金花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孽缘啊!”屋内的女人望着男人的背影,满目的绝望和无奈。
幽州城外,半镜山附近,夜色将整个大地笼罩。一名浑身血污的男子不停的奋力向前奔逃。隔着薄薄的破碎不堪的衣衫,依稀能够看到男子身上布满了殷红的长长的鞭痕和大大小小的刀剑伤口,伤口的血早已渗透了衣衫。男子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上、肩上,看不清他的容貌,从身形看应是一名极年轻的男子。
身后一队黑衣蒙面人马呼啸着朝他奔逃的方向追来,不时地冲着男子发出挑衅侮辱的嚎叫声。
男子的双手和双脚被断掉一半的铁链所缚,在奔逃中发出一阵阵的叮叮咣当声,连日连夜的追杀,寡不敌众,男子早已精疲力尽。脚上的铁链缠住了男子的双脚,男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上的铁链发出了刺耳可笑的叮当声。
“哈哈…哈哈…”黑衣蒙面人马将男子团团围住,一个个骑着马绕着男子跑圈示威,尖锐的嘲笑声在整个山谷回荡。
“臭小子!跑啊,接着跑啊!你不是挺能耐嘛!害的老子们跟着你跑了一个多月,马都换了三拨!”
“老大,这小子真没少折腾弟兄们,早知道这么难搞当初就应该多要点!”
“呸!真他娘的晦气!老子今日就送你上路!”
蒙面人朝着地上男子的方向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拔出腰间的长刀,一脸凶神恶煞的向男子逼近。
黑暗中,一团黑影潜藏在附近林中。
“云统领,想不到追杀夜昙墨的竟还有另一拨人马,难道二城主还下了别的命令?”
“不,如此轻狂愚蠢,绝非我夜府中人,恐怕…是另有他人。”
“那…我们要不要…”
眼看蒙面人的大刀就要朝地上的男子迎面砍来,凌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风云剑,正欲起身冲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男子顺手摸起地上的树枝,拼劲全力朝蒙面人所骑的马眼上用力插去,马儿被树枝插中了一只眼睛,顿时血流不止,不住的嘶吼,受了惊的马儿一个鲤鱼打挺将背上的蒙面人重重的摔了下去。众人忙上前查看蒙面人的伤势,男子趁机忙撇开众人继续向前逃去。
可奈何前方已无路可去,反应过来的众人很快又重新追了上来。
“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啊!敢插大爷的马,老子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男子回头望着身后深不见底的幽暗悬崖,又转头看着面前随时都能将他千刀万剐的恶匪,昏暗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双闪着泪光的眸子映着月色异常的明亮,男子仰面,眸中透着绝望和不甘。片刻后,终闭上双眼,转身跳入那一片未知的黑暗中。
众人见状慌忙下马查看,一个个瞠目结舌,显然没有预料到男子会如此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黑暗中的人影心下一紧,手中的风云剑用力的刺向地面。
“老大!这小子倒是有点血性,还真他娘的跳了?”
领头的蒙面人转身朝着刚刚说话的小弟劈头盖脸的一顿狂揍,“废物!他跳下去了我们怎么交差?快!下去几个人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怎么下去…”
“滚下去啊!要不要我帮你啊!”蒙面大哥气的吹胡子瞪眼,抬手又是一顿胖揍。
“是…是是…”被揍的小弟忙领了几名蒙面人从一旁的山路摸爬下去。
“云统领,他们下去了,我们要不要…”
“不急,出力的事情交给这帮蠢货,我们且在此处等着便是。”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那几名下崖寻找的蒙面人才气喘吁吁的从山下爬上来。
几人大汗淋漓,浑身脏污,身上多处被划破,看来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然而,几人却两手空空。
“人呢?”蒙面大哥抓着其中一名迫切的询问。
“死了…死透透的了,大哥,太…太他妈的重了,哥几个实在搬不上来,就把他扔了。大哥放…放心,这深山老林的,那飞禽走兽多了去了,保准他死…死无全尸!”蒙面小弟边回话边捂着肚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好!干的不错!老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走!弟兄们!大哥带你们寻个瓦舍,今夜好好舒坦一番!”
“好!好!好!大哥威武!”一众蒙面人在一声声兴奋高昂的呼喊声中纷纷离去。
凌云瘫坐在黑暗中,脸上的失落和沮丧和夜色融为一体,握着风云剑的手不住的颤抖。
“云统领,怎么办?要不要属下等下崖将尸体寻回?”
凌云强装镇定,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必了,二城主有令,将人活着带回!”
“如今,他既已身死,便由他去吧!集结人马,连夜回府!”
回眸朝着男子跃下去的方向,凌云意味深长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跨上马背,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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