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晚饭后，婆婆房中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传到苏陌的耳中。
“婆婆，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苏陌推门进去，关切的问道。
“婆婆没事，年纪大了，越来越难捱寒冬了。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苏陌将手放在婆婆的额上，“还好，没有发热。我等下熬些姜汤水给婆婆喝，婆婆喝完发了汗就好了。”
“咳...咳...好，听我陌儿的。”
苏陌将婆婆身上的被褥向上拉了拉，这才发觉婆婆榻上所铺的床褥还是几年前从自己床榻上抽掉不要的垫子，婆婆嫌它太薄给自己换了一床新做的厚垫子，没想到那个薄垫子竟留下来自己用了这么久，苏陌鼻头一酸，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铺这么薄的垫子不着凉才怪呢，明日我就去迷雾森林再狩些猎回来给婆婆新做一张暖和厚实的！”
“不用了，这个还好着呢。婆婆知道我陌儿是个孝顺孩子，心疼婆婆。可婆婆年纪大了，骨头散架咯，不喜欢软的，就这个用起来最舒服。”
婆婆伸手抚了抚苏陌的脸庞，“我的陌儿转眼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还生的这般好看，瞧这双眼睛，多像你的娘亲。”说着婆婆的眼眶便湿润了，怕苏陌看出端倪强装着用力眨了几下眼。
“我娘...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你娘...”婆婆长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婆婆从未见过这世上有比你娘还要美的女子。”
“那我爹呢？”
“才子配佳人，佳偶共连枝。才子风流倜傥，佳人温婉贤淑，自是天作之合。”
“唉...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婆婆，我爹娘当真是生下我病死的吗？您再给我讲讲他们的事好吗？”自小婆婆很少向苏陌提及她父母的事情，问的急了，便骗她说村子里生了瘟疫，爹娘先后被染，不治而亡，无奈婆婆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苏陌远走他乡，颠沛流离至此。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哈。陌儿乖，婆婆累了，想睡会儿了。”
不忍继续打扰婆婆，苏陌将婆婆的被褥整理好，便掩门出去了。
待苏陌走远，被褥内传来老人的啜泣声，拉开被褥，早已泪流满面。
姑娘...您到底在哪里？还活着吗？老奴我...我好想念姑娘啊！陌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和姑娘一样善良美丽。眉眼间像姑娘，又不像姑娘，确切地说，是像您和姑爷两个人。您若见了，一定十分欢喜。
老人泪眼婆娑，陷入沉思。
一个雨夜，山中一处小屋内，微弱的烛火在闪动。
一名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小屋中传来，“奶娘！奶娘！我疼！好疼啊！”
“姑娘！姑娘再忍一忍，就快出来了！姑娘使劲啊！”
“奶娘...我好累...想睡会儿...”床上的女子面色惨白，但仍难掩清丽姿容，倒更显得楚楚动人。头发和衣衫均已湿透，分不清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打湿的，有气无力的呻吟着，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睡啊！姑娘快醒醒，若您睡了，小主人必死无疑啊！”
床上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使出浑身力气，痛苦的表情挂在脸上，伴随着女子的一声大喊，屋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生啦生啦！姑娘生啦！”妇人兴奋地大声喊叫，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出。
“男孩女孩？”女子虚弱的问道。
“是女孩！和姑娘一样美！”
女子只微微一笑，轻轻地说了声：“奶娘先将她抱出去吧，我有些累，想睡一会。”
“是是是，姑娘舍命诞下小主子，太辛苦了，快睡下吧，老奴去给您熬汤好好补补身子。”
奶娘走后，床上的女子将头转向另一边，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落下。
“姑娘！小主子尚未满月，您不可出外见风，落下了病根该如何是好啊！”小屋院外，妇人一手怀抱婴儿，一手拦住女子的去路。
“奶娘放心，我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些日子得奶娘悉心照顾，如今已无大碍了。”
“可...小主子刚出生没几天，需要亲娘的疼爱，姑娘怎可舍下她独自离开呢？”妇人边说边哭。
“老奴一生无依无靠，这辈子都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老奴便去哪里。老奴替您照顾小主子，姑娘就带上老奴吧，您从小到大甚少离家，老奴实在是不放心您一人啊！”
女子抬手轻柔地抚摸那婴儿的脸庞，满眼心疼与不舍。
“我此去一行前路渺茫，吉凶难料，又怎可让你和陌儿跟着我涉险受苦。”
“可...老奴有一事不明，姑娘为何要小主子姓苏？姑爷不是...”
“奶娘！听我说，你和陌儿在此且等我一个月，若一个月期满我未回来，你们便不要再等我了，从此只当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个人。奶娘你带着陌儿隐姓埋名找一处隐秘之地将她养大好好生活，万不可让她再涉足江湖。不要向她提及我和他父亲的真实姓名，也不要告知她的身世。”
“姑娘！这...这是为何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奴...老奴怎能丢下您一走了之呢？小主子...小主子不能没有娘亲啊！”妇人哭的歇斯底里，死死的拦着女子。
“我心意已决，奶娘不必再说了。来世当牛做马，再来报答奶娘的大恩。”用力地甩开妇人的手，女子转身绝尘而去。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短短两句，成为女子和妇人婴儿最后的诀别。
转眼十五年已过，当初襁褓里的婴儿早已长大成人，她善良美丽，纯洁美好。妇人也已白发苍苍，身形佝偻。
姑娘到底在哪儿？倘若您还活在这世上，当真连一眼都不愿看您的亲生女儿了吗？老奴依照您的吩咐，和陌儿隐姓埋名隐居在此，此生都不会再踏出谷外。可那孩子...老奴真怕哪天她会像您当年那样离开谷中一去不返啊！
如今她已到及笄之年，老奴私心想着让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老奴知道，二胖那孩子配不上我们的陌儿，这世上又能有几人能配得上这么美丽善良的女子。可二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老实憨厚，心眼儿好，老奴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陌儿好，定不会让陌儿受苦。若他们能喜结连理，在这谷中长相厮守，携手共白头，那老奴便再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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