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方援军与黑暗天幕惨烈抗衡,苍穹化作神魔战场的背景下,神乐于晴明怀中悠悠转醒。
她睁开双眼,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仿佛蕴藏了万千星辰与无尽时光的碎片,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后的了然与沉重。地底核心之战中强行觉醒“楔”之力的消耗依旧让她虚弱,但灵魂深处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似乎已被彻底激活。
“晴明……”她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平静。她看了看周围惨烈的景象,又感受了一下苍穹之上那令人心悸的对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没有惊慌。
“神乐,你感觉怎么样?”晴明急切地问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我……想起来了更多……”神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遥远的神代,“月读尊锻造‘楔’,并非仅仅是为了封印‘虚无’……更是为了……定义‘真实’。”
“定义‘真实’?”众人皆是一愣。
神乐缓缓点头,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那玄奥的概念:“‘虚无’并非一种能量,它更像是一种……状态,一种否定一切存在、回归源初‘无’的规则倾向。它本身无法被通常意义上的‘力量’消灭或封印,因为它即是‘无’。”
“月读尊意识到,对抗‘虚无’的唯一方法,并非与之对抗,而是……加固‘存在’本身。他以自身神格与无数陨落神明残骸为基,创造的‘封印之楔’,本质是一个强大的‘现实锚点’。”
她抬起手,指尖流淌着微弱的金色光屑:“我的力量,并非净化,也非毁灭,而是……宣告。宣告此世之‘真实’,界定万物之‘存在’。当‘虚无’试图侵蚀时,我以‘楔’之力,重新‘定义’那片区域为‘真实’,从而排斥‘虚无’的否定。”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晴明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为什么神乐的力量对“虚无”特效,为什么黑晴明需要完整的“楔”作为坐标——完整的“楔”不仅能定义真实,也可能被反向利用,强行将“虚无”定义为“真实”,从而使其降临!
“所以,要对抗天上的那两个家伙……”晴明指向那两张黑暗面孔。
“需要将我的‘定义’之力,覆盖到它们所在的那片‘空间’。”神乐接口道,眼神坚定,“将它们从‘虚无’或‘半虚无’的状态,强行拉回‘真实’的范畴。一旦被定义为‘真实’,它们就将受到此世规则的约束,也就能被通常的力量所攻击、乃至消灭!”
道理很简单,但做起来难于登天!那两张黑暗面孔高悬于结界之外的黑暗天幕中,那里几乎已经是“虚无”的领域。神乐的力量如何能跨越结界,精准地覆盖到那么远、那么核心的区域?更何况,她此刻的状态如此虚弱。
“需要……一个‘载体’……或者一个‘放大器’。”神乐蹙眉思索,“一个能承载我的力量,并将其投射到目标点的东西……”
载体?放大器?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周围搜寻。符咒?法器?还是某种特殊的仪式?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正在努力试图把一块崩飞的碎石摆正的帚神,突然停下了动作,它那简单的意识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或者说……缘分?它歪歪扭扭地走到神乐面前,举起它那破旧的扫帚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缘结神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手:“对啊!‘桥梁’!需要一个连接‘定义之力’和‘目标’的‘缘分桥梁’!普通的物件不行,必须是……拥有强大‘存在感’或者说‘因果重量’的东西!”
拥有强大“存在感”或“因果重量”的东西?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投向了……酒吞童子的那只巨大的鬼葫芦!
酒吞童子:“……???”
看什么看?本大爷的葫芦是用来喝酒和喷火的,不是用来当什么见鬼的“桥梁”的!
鬼葫芦似乎感应到了众人的注视,微微颤动了一下,表面那些古老的符文闪过一丝微光。作为伴随鬼王征战数百年的神器,它饮过无数强敌的鲜血,承载着大江山的荣耀与兴衰,其“存在感”和“因果重量”,绝对是顶尖的!
“好像……可行?”妖狐摸着下巴,试图用专业的口吻分析,“以此葫芦之凶威为基,承载神乐小姐之神圣定义……呃,虽然听起来有点不搭,但正所谓阴阳相济,刚柔并存……”
“少废话!”酒吞童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虽然一脸不爽,但还是粗声粗气地对神乐道,“小丫头,这破葫芦……你拿去用!要是能砸了天上那两张讨人厌的脸,算它还有点用处!”
关键时刻,这位鬼王倒是毫不含糊。
神乐看着那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鬼葫芦,又看了看酒吞童子,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我会尽力。”
她走到鬼葫芦前,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葫芦壁上。金色的“楔”之力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鬼葫芦。
令人惊讶的是,那凶戾的鬼葫芦并未排斥这神圣的力量,反而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般,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一种混合了狂暴与庄严的奇异光芒!赤红与金色交织,仿佛凶器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
“还不够……”神乐脸色更加苍白,她的力量消耗太大,“需要……更多的‘信念’……来支撑这次‘定义’……”
她的意思是,需要众人将自身的意志、信念,融入这次攻击,加强“定义”的力量与确定性!
“这好办!”博雅的声音传来,“皇宫这边……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在祈祷!”
仿佛响应着他的话,京都之内,那些没有被黑暗吞噬的区域,幸存的百姓、武士、僧侣、神官……无数微弱的祈愿之力,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开始向着空中的神乐和鬼葫芦汇聚!那是求生的渴望,是对家园的眷恋,是最纯粹的“存在”之念!
御馔津挥动桧扇,道道温暖的生命神力融入那些祈愿之力,使其更加凝练。青坊主低诵佛经,慈悲坚定的佛光也汇入其中。
晴明将手按在神乐的肩膀上,将自己残存的灵力和坚定的意志传递过去。妖刀姬、白狼、缘结神、妖狐、星熊童子……甚至跳跳兄妹,都纷纷上前,将自己的力量或意念(哪怕是茫然的)注入那正在积蓄的磅礴能量之中!
酒吞童子冷哼一声,也将手按在鬼葫芦上,狂暴的鬼王妖力融入,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如同给这神圣的洪流注入了一股桀骜不屈的野性力量!
集合了众生祈愿、神明祝福、佛门慈悲、阴阳师灵力、妖族野性……的复杂而庞大的能量,在鬼葫芦中不断压缩、凝聚,最终化作一颗内部流淌着七彩光芒、外表却缠绕着赤金双色纹路的奇异光球!
神乐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定义真实”的法则,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进光球的核心!
她抬起头,望向苍穹之上那两张冷漠的黑暗面孔,眼神锐利如刀,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贡献了力量的人心中:
“以众生之念为凭,以此世之‘缘’为引……宣告——彼处,亦为真实!”
她猛地将手从鬼葫芦上抬起,向着那两张黑暗面孔的方向,遥遥一指!
“咚——!!!”
仿佛天地初开的第一声心跳!那颗奇异的光球,承载着“定义真实”的法则与集合了京都残存力量的信念,如同脱离了弓弦的终极箭矢,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穿透了摇摇欲坠的四象结界,射向了那两张黑暗面孔!
这一次,黑暗没有再将其吞噬。
光球在接触到黑暗面孔的瞬间,猛地扩散开来!并非爆炸,而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渲染开来!
七彩的光芒混合着赤金双色的纹路,如同最霸道的油漆,强行覆盖、渗透进了那纯粹的黑暗之中!
“呃啊——!!!”
黑晴明的黑暗面孔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咆哮!他那原本虚无的面孔,在光芒的覆盖下,开始变得凝实,出现了清晰的五官轮廓,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正在被强行从“虚无”状态,拉回“真实”!
而那张属于“虚妄之主”的、不断扭曲的模糊面孔,在光芒的侵蚀下,扭曲的速度急剧加快,发出了更加刺耳、仿佛无数世界破碎的尖啸!它的“虚无”本质在与“真实”定义激烈对抗!
成功了!“定义”之力,生效了!
“就是现在!”晴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所有还能攻击的人,都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了那两张正在被“真实化”、暂时无法维持绝对“虚无”防御的面孔!
酒吞童子的最后一丝地狱之火,妖刀姬的舍身斩击,白狼的破魔箭,博雅从皇宫射出的箭矢,御馔津的生命之光,青坊主的降魔佛光,甚至妖狐那拼尽全力的风刃……
无数道攻击,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狠狠地撞在了那两张挣扎的、逐渐凝实的面孔之上!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苍穹之上响起!光芒与黑暗碎片四散飞溅!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黑晴明那凝实的面孔,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布满了裂痕,最终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彻底崩碎成漫天光点!
而“虚妄之主”那扭曲的面孔,也在无数攻击和“真实”定义的持续作用下,发出了最后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哀嚎,猛地向内塌陷,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随即骤然爆发,释放出最后一股强大的、混杂着不甘与毁灭意念的黑暗冲击波,席卷向四面八方!
冲击波过后,那张巨大的模糊面孔,也彻底消失不见。
笼罩京都的黑暗天幕,失去了源头,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天空……重新露出了它原本的颜色,虽然已是黄昏,但那久违的光线,却让劫后余生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无比的珍贵与温暖。
结束……了吗?
所有人都脱力地瘫倒在地,望着那逐渐恢复清明的天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曙光刚刚降临之际——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突兀地在空中响起。
只见在那两张黑暗面孔原本所在位置的下方,空间一阵扭曲,一个穿着白色狩衣、嘴角溢着黑色血液、身影有些虚幻却依旧存在的黑晴明,缓缓浮现出来。
他看起来受了重创,气息远不如前,但眼神中的疯狂与偏执却丝毫未减。
“真是……精彩的演出……”黑晴明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下方疲惫不堪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虚无’的意志暂时退却了……但是……”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了因为耗尽力量而再次昏迷过去、被晴明紧紧抱在怀中的神乐!
“完整的‘楔’……我收下了!”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神乐!
他竟然还保留着最后的力量,目标直指失去抵抗能力的神乐!
“休想!”晴明、妖刀姬、白狼等人惊怒交加,想要阻拦,却都已是强弩之末,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黑晴明的手就要触碰到神乐……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身影,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挡在了神乐身前!
是跳跳妹妹!
她似乎完全凭借本能,张开了双臂,用她那小小的、僵硬的身躯,试图保护神乐。她怀里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布袋,在此刻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光芒。
黑晴明的攻击,毫无花哨地落在了跳跳妹妹和她的小布袋上。
“嘭——!”
一声闷响。跳跳妹妹娇小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她怀里的那个小布袋轰然炸开,无数写着名字、扎着钉子的稻草人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出来!
而在那纷飞的稻草人之中,一个格外精致、散发着浓郁诅咒气息的稻草人,恰好滚落到了黑晴明的脚下。那稻草人上写的名字是——
黑晴明!
并且,那稻草人的胸口,正插着一根明晃晃的钉子!
黑晴明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他低头看着那个写着自己名字、被钉穿的稻草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丑时之女的……终极诅咒?!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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