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坪在七月流火的灼烤下,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青石板被晒得滚烫,肉眼可见的热浪从地面上升腾扭曲,使得远处的景物都微微晃动。四周的树木蔫头耷脑,知了的嘶鸣有气无力,更添几分燥热。
太玄赤着上身,露出少年人初具线条却依旧单薄的脊背。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如溪流般不断淌下,划过紧绷的肌肉,最终消失在腰间扎紧的粗布裤中。他浑身湿透,在毒辣的日头下闪闪发亮,仿佛涂了一层油。那双脚丫直接踩在烫人的青石板上,却似毫无所觉,早已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与他掌心的一般无二。
“喝!”
一声清叱骤然炸响,打破了午后的沉闷。太玄身形如一张绷紧的强弓猛然弹出,脚下踏着玄奥无比的凌虚飘渺步,身影晃动间,竟在身后拖出几道淡淡的残影。手中那柄沉重异常的铁木剑,此刻化作一道青黑色的厉芒,挟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啸音,以劈山断岳之势狠狠斩落!
剑锋落处,一块半人高的坚硬青石应声裂开一道深达数寸的痕迹,碎石四溅飞射!
力道未尽,他手腕猛地一抖,那沉重无比的剑身竟在这一刻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轻灵,如灵蛇般轻巧回旋,由猛劈转为疾刺。剑尖“嗤”地一声裂空轻响,精准无比地点在另一块青石预设的拇指大凹点上,深达寸许,不偏不倚!
紧接着,他拧腰沉胯,力从地起,经腰腹传导,最终灌注于臂腕。铁木剑随身走,划出一个圆融无比的弧线,一记迅猛的上挑,将一块激飞而来的碎石稳稳挑飞数丈之外,“啪”地一声撞在远处的石墙上,化为齑粉。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迅猛、精准、连贯,再无数月前初练时的丝毫滞涩与笨拙。
他微微喘息着,握剑的手臂肌肉微微颤抖,却稳定如山。目光垂下,落在剑柄处——那里曾被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如今却覆盖着一层黄黑相间的厚厚老茧,已与那黝黑冰冷的铁木剑柄仿佛融为一体,诉说着无人知晓的艰辛。
然而,太玄眼中并无满意之色,反而目光沉凝如深潭。他清楚地知道,单一剑式的纯熟只是基础,真正的难关在于招式的衔接与灵力的运转。稍息片刻,他再度凝神,开始尝试将“进步直刺”与“拧身回砍”这两个基础剑式连贯起来。
他脚下急踏,身体如离弦之箭前冲,铁木剑笔直刺出,一往无前(进步直刺)!剑势将尽未尽的刹那,腰腹猛然发力拧转,企图借着旋转之力,将那沉重的剑身挥出一道凶狠的弧光,完成回斩(拧身回砍)!
但就在动作转换的瞬间,体内奔流的灵力在经脉中转圜稍滞,下盘根基在拧转时微不可察地虚浮了一霎!就这电光石火间的微小破绽,导致回砍的力道顿时散了大半,凶狠的弧光变得软绵无力,整个身形也随之剧烈晃动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
“再来!”
太玄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毫不气馁,收剑回身,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重新开始拆解、慢练。进步、刺出、拧腰、沉胯、调动灵力、稳住下盘、挥砍!
枯燥的重复开始了。一遍、两遍、十遍、五十遍……汗水如雨水般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涌出,汇聚成流,滴滴答答地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溅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旋即又被毒辣的烈日迅速蒸干,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白色盐渍4。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手中的剑,和那需要被征服的衔接破绽。就在这近乎偏执的重复中,那微小的破绽被一点点感知、修正、抹平。动作渐渐重新变得流畅,灵力的运转也开始尝试跟上肢体的节奏。
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稳定和精准,太玄不再满足于平坦的演武坪。他将修炼场所移到了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隐蔽小瀑布。
这里水汽丰沛,凉爽湿润,与演武坪的酷热恍若两个世界。湍急的水流从数丈高的崖壁上轰然砸落,如同一条咆哮的银龙,重重撞击在下方的深潭中,激起漫天雪白的水雾,雷鸣般的轰响震耳欲聋2。
太玄赤脚站在瀑布冲击边缘的一块巨大青石上。巨石常年被水流冲刷,表面覆盖着滑腻的青苔。强劲冰冷的水流从一侧猛烈砸在他的肩头、背脊,带来千钧冲击力,疯狂撕扯着他的平衡,几乎要立刻将他冲下岩石,卷入下方的深潭。
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低喝一声,全力调动体内那并不算浑厚的灵力,艰难沉腰坐胯,双足如铁钳般死死扣住湿滑的岩石,如同一棵努力扎根岩缝的老松,对抗着瀑布的沛然巨力2。
这仅仅是第一步。站稳之后,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住飞溅四射的无数水珠。那些水珠在透过水雾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宛如颗颗珍珠,却蕴含着不俗的冲击力。
他挥动了铁木剑!沉重的剑身逆着磅礴的水流,艰难却又决然地劈砍而出!
“啪!”
一颗疾射而来的水珠应声被剑锋精准劈中,瞬间爆裂成更细微的水沫。但几乎同时,更多的高速水珠“噼里啪啦”地狠狠砸在宽阔的剑身上,带来一阵阵强烈的震颤,让他手臂酸麻,剑势几乎溃散。更有无数水珠呼啸着穿透剑网,无情地打在他脸上、胸膛上,生疼无比,甚至让他睁不开眼。
剑招在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击和水珠的干扰下,变得笨拙、变形,破绽百出。
“眼要快!手要稳!心要定!”太玄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于心中无声地怒吼,逼迫自己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凝聚到极致——凝聚于剑尖,凝聚于那些瞬息万变、难以捕捉的水珠上。
劈!砍!挑!刺!
一次又一次地挥剑。任凭水流冲击筋骨,任凭水珠击打身体,任凭手臂酸胀欲裂,任凭下盘在滑石上摇摇欲坠。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眼中只有剑与水珠。
数月的光阴在这雷鸣般的水声中悄然流逝。渐渐的,他在水中的动作重新变得稳定。出剑速度一次快过一次,精准度也稳步提升。十剑之中,竟有七八剑能劈中那飞速移动的目标水珠!沉重的铁木剑在他手中,似乎也渐渐褪去了几分笨重,多了一丝灵性。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极致专注、身心与剑高度合一的状态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感悟,开始如溪流般在他心间悄然汇聚。
经过瀑布下的艰苦历练,太玄的心神变得异常凝练敏锐。这一日,他重回演武坪,再次修炼剑式衔接。
他脚下踏着玄妙的步法,手中铁木剑霍霍生风。“格挡上挑”之后,衔接的“沉身横扫”愈发圆融自然,剑光闪烁间,隐隐带起了凌厉的破空之声。他全身心沉浸其中,汗水随着迅猛的动作四处飞洒,在阳光下甩出一道道晶莹的弧线。
此刻,他灵台空明,物我两忘。并未察觉,不知何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演武坪边缘一株古松的阴影之下。
青禾长老负手而立,面容枯槁,目光平静得如同千年古潭,无声地落在太玄那汗如雨下、线条渐显的年轻脊背上,落在那初具章法、却已隐带凌厉之意的青黑剑光上,停留了数息。
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最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赞许。那目光仿佛在说:此子心性之坚韧,悟性之佳,确是可造之材。
数息之后,青色身影微微一晃,又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洞府方向氤氲的灵气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演武坪上,太玄全然未觉,只是心无旁骛地,一剑又一剑地挥出。他周身渐渐弥漫起一股微弱却锋锐无匹的气息,那是剑诀初成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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