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辣地悬在正头顶,毫不留情地炙烤着青石县。往常这个点儿,各家各户屋顶上早就飘起那熟悉的、带着柴火气的炊烟了,空气里混着各家或咸或淡的饭食味道,虽说寻常,却也踏实。可今天,怪了。县城东头那新圈起来的大院子,飘出来的味儿那叫一个勾魂摄魄!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肚里的馋虫跟造反似的,咕噜噜闹腾个不停。
院子门口,一块簇新的松木匾额挂得端正,上面是县太爷亲笔写的几个大字——“青石县第一公共食堂”。字迹算不得多风流,却透着一股子难得的郑重。
食堂里头,这会儿人声鼎沸,热闹得快把屋顶给掀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或是稍整齐些的棉布衫,手里都捧着统一的、沉甸甸的灰褐色陶餐盘,排成了好几条弯弯曲曲的长龙。队伍挪动得不快,但怪就怪在,没人插队,也没人抱怨。一张张平日里被生计熬得有些麻木的脸上,此刻都泛着光,那是好奇,是期待,更像过年分肉时才有的那种藏不住的喜气。
队伍最前头,连着后厨的出餐口。那里没有想象中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的大师傅,只有一阵阵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饭菜香,混合着一种规律而奇异的声响——“咔嚓咔嚓”是切菜,“滋啦滋啦”是热油爆香,“咕嘟咕嘟”是汤羹沸腾。光是听着这动静,就让人口水直流。
若有那胆大脸皮厚的,扒着后厨门框往里瞧一眼,嘿,保管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宽敞的后厨,地面墙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儿。别说柴火煤块了,连个烟囱火苗都看不见。只有五个一模一样、半人高矮、通体由暗沉沉金属和温润灵木拼接成的“铁疙瘩”——县里人都这么叫它们,“做饭傀儡”。这五个家伙,底盘稳当,上头伸着好几条灵活得不像话的金属手臂,正各忙各的,组成了一条无声无息、却又效率高得吓人的流水线。
靠门口这个,专门处理食材。几条手臂舞得跟穿花蝴蝶似的。一只“手”牢牢按住一根水灵灵、还带着微弱光晕的“白玉萝卜”,另一只“手”的前端,“噌”地弹出一片薄得透光的刀片,随即就是一阵密集又清脆的“咔嚓”声,快得只剩残影!眨眼功夫,萝卜就成了厚薄均匀如纸的片,紧接着又被旁边候着的切丝刀“唰唰”几下,成了粗细一致的细丝,簌簌落进旁边的清水盆里,那水还冒着丝丝灵气白雾。处理起肉来更绝,刀光闪烁间,大块带着雪花纹的灵兽肉便被分解成大小一模一样的肉丁或薄片,分毫不差,比几十年刀工的老师傅还利索。
旁边那个,是掌勺的。它面前是个嵌进地面的凹槽,槽底刻满了复杂的火焰符文,没有明火,却散发出灼人的热浪。一只机械臂稳如泰山地握着一口大黑铁锅,另一只手臂则跟算好了时辰似的,精准无比地将配好的菜、肉、调料,“噗嗤”一下投入锅中。那铁锅自个儿就会颠簸、旋转,受热那叫一个均匀!伴随着“滋啦”一声悦耳的爆响,食材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混合着酱料的浓香,那股味儿——啧啧,霸道!比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招牌菜还勾人魂魄!
还有负责蒸煮的,守着几摞冒着腾腾热气的巨大蒸笼,里面是松软喷香的灵谷馒头和粒粒晶莹的灵米饭;有专门揉面做面食的,手臂模仿着揉、搓、拉、甩,力道均匀,不知疲倦,做出的面条筋道,烙出的饼子酥脆;最后一个守在出餐口,像个沉默的管家,把做好的主食、菜肴、汤水,用长柄勺子精准地分配到递过来的每一个餐盘里,分量几乎不差毫厘。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精准得像最精密的钟表机括,可偏偏又充满了厨房该有的那股子热腾腾的烟火气。
“俺的娘诶……这、这铁疙瘩真能做出饭来?”排在前头的一个黑脸膛汉子,叫赵铁柱,是县里的佃户,他端着刚领到的、堆得冒尖儿的餐盘,看着里面晶莹剔透的米饭、翠绿欲滴的炒灵蔬、酱色油亮、香气扑鼻的肉片,还有一碗飘着金黄油花和翠绿葱花的浓骨头汤,狠狠咽了口唾沫,嗓门大得像是见了鬼。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王老栓,使劲吸了吸鼻子,满脸褶子都笑开了:“香!真他娘的香!比俺家那婆娘做得好吃一百倍!”
“爹!爹!我要吃那个肉!那个亮晶晶的肉!”一个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扎着冲天辫,指着别人盘里的肉片,奶声奶气地嚷嚷,口水都快流到脖子了。
大厅里,领到饭的人们纷纷找位置坐下。长条的木桌,简单的条凳,擦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只剩下满足的咀嚼声、碗筷碰撞声和压低的交谈。
“这灵米饭,吃着就是不一样!感觉肚里暖烘烘的,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汤才叫一个鲜!听说熬汤的水,都是太玄仙师引来的灵泉水哩!”
“管饱!真管饱!随便添!老天爷,这日子……以前梦里都不敢这么想啊……”一个瘦高个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靠窗的角落,一个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老妇人,李婆婆,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吃着饭。那软糯的米饭,香喷喷的肉汁,是她多少年没尝过的滋味了?吃着吃着,浑浊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进碗里。她赶紧用粗糙的袖子擦掉,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要是俺那死老头子……也能赶上这光景……该多好……该多好啊……”
她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后生,是她儿子李根生,见状心里一酸,低声安慰道:“娘,快趁热吃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吃了饭,下午咱还得去听里正讲《宽恕无上心经》呢,听说听了能静心,对身体好。”
食堂里,饭菜的香气和人情的暖意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与满足。人们脸上往日那种被饥饿和劳碌刻下的菜色与愁苦,正被红润的面色和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一点点取代。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这种变化。
就在食堂斜对面,隔开一条街的“刘记面馆”二楼雅间,窗户开了条缝。面馆老板刘福贵,一个脑满肠肥、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中年胖子,正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食堂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手里捏着两个核桃,盘得“嘎吱”作响,仿佛那是他的仇人。
“他娘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刘福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色铁青。这公共食堂一开,他那赖以生存、价格不菲(虽然味道一般)的肉丝面、阳春面,还有谁肯来吃?这才几天,他店里的客人就少了七成!再这么下去,他这祖传的铺面就得关门大吉!
他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汉子,是他花钱雇来的打手,一个叫王五,一个叫赵六。
“刘爷,您发话吧!”王五摩拳擦掌,一脸凶相,“不就是几个铁疙瘩吗?咱们兄弟今晚就摸进去,给它砸个稀巴烂!看他们还怎么开张!”
刘福贵眼神闪烁,心里盘算着。硬来?县太爷和那个神秘的太玄仙师明显是这食堂的靠山,直接砸场子,那是找死。但是……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制造点混乱,让这食堂开不下去,总行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邪火,压低声音对两个打手吩咐:“硬碰硬不行。听着,今晚子时,你们俩……”他凑过去,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重点是那五个傀儡,能破坏几个是几个!只要它们坏了,这食堂就是个空架子!”
月黑风高,子时刚过。
青石县陷入了沉睡,只有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偶尔响起。公共食堂早已熄了灯火,大门紧闭,一片寂静。
两条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食堂后院的矮墙,落地无声。正是王五和赵六。他们蒙着脸,手里提着短棍和浸了火油的布团,眼神凶狠。
“快!按刘爷说的,找到那五个铁疙瘩,先砸了再说!”王五低吼一声,两人猫着腰,熟门熟路地朝着后厨摸去——刘福贵早就花钱买通了里面一个临时帮工,摸清了布局。
后厨的门上挂着普通的铜锁。赵六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两人闪身而入,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了那五个静静矗立在黑暗中的傀儡,金属外壳泛着冷冰冰的光泽。
“就是这些玩意儿!”王五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举起短棍,运足力气,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切菜傀儡狠狠砸去!“给老子碎!”
就在短棍即将碰到傀儡身体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来自傀儡本身的嗡鸣骤然响起!切菜傀儡那原本暗沉的金属外壳上,瞬间亮起无数道细密繁复的金色纹路,构成一个清晰的防护阵法!短棍砸在上面,如同砸中了坚韧无比的牛皮,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反震力让王五手臂发麻,短棍差点脱手!
“不好!这铁疙瘩有古怪!”王五惊呼。
几乎同时,一个担任守护之责的筑基傀儡仿佛同时被唤醒!
“咻!”筑基傀儡的一条手臂前端弹射出那薄如蝉翼的刀片划向王五的手腕!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寒光!
“啪!”筑基傀儡的一条机械臂抡起那口沉重的大铁锅 直接拍向赵六的面门!
一时间,后厨里风声呼啸,金光闪烁!筑基傀儡攻守兼备,仿佛一个训练有素的武师!
王五和赵六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民间欺负普通百姓还行,面对这不知疲倦、力大无穷、还自带防护和反击阵法的筑基傀儡,简直就像笨拙的狗遇见了灵巧的狼!
“哎哟!”王五躲闪不及,手腕被刀片划开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我的鼻子!”赵六被铁锅拍中面门,虽然下意识后仰卸了部分力,依旧鼻血长流,眼冒金星。
他们想逃,可后路不知何时已经被移动过来的筑基傀儡堵住。
这根本不是破坏,这是单方面的、精准的殴打和驱逐!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王五和赵六就已经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像两条死狗一样瘫倒在地,只剩下呻吟的份儿。
这时,后厨的门被推开了。值守的老里正披着外衣,举着油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青壮。看着屋里的情景,老里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捆起来,明天送官。”他吩咐道,然后走到那个筑基傀儡面前,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外壳,眼中满是安全感。“多亏了太玄仙师留下的护法阵法啊……这些宵小之徒,真是自不量力。”
第二天,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青石县。人们议论纷纷,后怕之余,对食堂、对筑基傀儡,更是对幕后的太玄仙师,充满了感激和敬畏。刘福贵吓得面如土色,紧闭店门,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食堂依旧准时开张,饭菜的香气依旧勾人。经历了一场未遂的破坏,那五个沉默的傀儡依旧在后厨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用最精准高效的方式,支撑着这一方充满人情味的喧嚣与温暖。它们没有情感,却仿佛成了某种守护的象征,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饱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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