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青临站到李茵面前,大声道:
“那天我听表姑和姨祖母说,我是爹爹捡来的,所以才不帮我说话,非听阿娘的,让我去学堂!”
楚南溪微怔:
六个婢妾是机宜司女谍,外室庶长子是捡来的,他那长得像我的白月光,若不是谢青临生母......又会是谁?
谢晏纵然能感受到楚南溪心有疑虑,也万万猜不到,她“疑虑”的角度如此清奇。
他希望能解除她的疑虑,缓缓道:
“青临,这事本想等你大些再说,现在你既已知晓,爹爹也不瞒你。只是,这些年爹爹如何待你,你心中自有分寸。等你能够独立,是否去寻你生身父母,由你自己决定。
姨母为青临的付出,谢晏感激不尽。
你们在城西小宅的日常支出,也会由相府一并承担。原在姨母手下用的人,愿意跟你们走的,其身契也可让姨母带走。
谢府中馈以后还要烦夫人多费心。”
说到最后一句,他含笑向着楚南溪拱手揖了一礼,楚南溪眨巴眨巴眼睛赶紧还了一礼,只是有种又被奸相算计的感觉。
这顿饭谢昶吃得最开心,饭菜大多是照着谢晏口味做的,那也是谢昶的口味。
楚南溪给谢青临夹菜时,谢青临比过去多说一句“谢谢娘”。看着变乖巧的熊孩子,狠心嫡母有些心酸。
便悄悄对他道:
“乖儿子,不管你是谁生的,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阿娘说话算话,只要有人敢欺负你,阿娘定会为你以武服人。”
“真的?”谢青临有一点点高兴。
手翻动画书让他在学堂出了风头,与他同龄的秉义郎赵浔也因此成了他朋友,赵西风似乎安静了不少,没再来找他麻烦。
饭后,谢晏邀请楚南溪去他住的书房。看到她有些为难的样子,谢晏笑道:
“今日又没饮酒,你怕什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楚南溪当然不能示弱,嘴硬道,“你没打声招呼,就强行将中馈交给我,我怕管不好。再说,过几个月我走了,还得再交出来一次。”
“那也等过几个月再说吧。”
谢晏加快脚步先行上前推开房门,门里一阵凉风拂面,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没有女主人的房间是多么清冷。
甚至还不如昨夜那个船庐小隔间。
他径直走到书桌旁,拉开暗格,从里面摸出一颗椭圆珠子递给楚南溪:
“这是我在河边捡到青临时,挂在他脖子上的九眼天珠,应该是西番王族的信物。当年时局未定,官家如惊弓之鸟,身边断容不下异族。官家知青临是我捡的,却不知他身上的真正秘密。”
“西番王族?”
楚南溪接过九眼天珠细细查看。
她想起来了,历史上西番确实在汴京留有质子,或者名为质子、实为王族后裔在夏国避难,西番各部分裂、强势不再,包括当年官家,都不一定记得京都还住着西番质子。
青临应是北狄攻破汴京时,质子逃离途中所失。
“珠子上有字!”
楚南溪眼尖,看到了刻在天珠底部的小字。
谢晏点点头:“我也看到了,可惜刻的是西番文,也不知是不是与他身世有关。”
楚南溪将珠子凑到烛光下仔细辨认,轻轻念了出来:
“木征......青临是木征族他们这一辈的第九个孩子。木征族是难得有骨气的西番部族,也只有他们敢于对抗北狄。”
“那我也算没救错人。”
谢晏早已习惯楚南溪的见多识广,他接过楚南溪递回来的天珠,将它重新放回暗格:“等到他想要去寻父母之时,我们再拿给他吧。”
这才是谢青临真正的秘密。
现在也是谢晏与楚南溪共同的秘密。
关于西番木征族曾有人居于汴京,谢晏两世都不知道,楚南溪揭开这个秘密,谢晏想要着手查他家人并非难事。
两人再次走在相府荷花池边,虽只有半边下弦月,荷花池却被照得明晃晃的。
菡萏未出,莲叶田田。
两人的心似乎也随风摇曳起来,走在前面半步的谢晏忽然停下来,侧身握住楚南溪无所事事的手,不容反抗,他垂眸低语: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卿卿,你替我找回了弟弟,又让我......你可不可以将和离书还我?”
啊?
楚南溪心有点乱。
不是乱七八糟,而是心慌意乱。
“我今年二十五,虽比你年长八岁,但我可以等你长大,你不会是嫌我老吧?”谢晏得为自己正名。
“我没嫌你老。”楚南溪嘟囔道。
“那你嫌我名声不好?未妻先妾,未婚先子,这些都不是真的。”谢晏轻轻摇摇她的手,“对外我们并未和离,对内,我想再向你求一次亲,希望你到时能答应。”
再求一次亲......
这该死的仪式感,他还真是会引诱人。
“我不知道。”楚南溪还是不确定的摇摇头,
“我见过世间多少夫妻,将恐将惧,置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现在你觉得我年轻美好,可当色衰爱弛,或你新人入怀......”
谢晏不等她说完,便将她重重揽入怀中,两人气息都有些乱,谢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
“若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我只想请你再给彼此一点时间,再看看有没有爱驰、有没有新人,不要那么快做决定。”
他的语气如同每天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般,不容置疑。
楚南溪只得点点头:
“好,这我可以答应你。”
半轮明月悬在空中,温柔月光照着舍不得松开手的谢晏,和早忘了大夏男女授受不亲的楚南溪。
也照在北穹峰思亲台上。
思亲台并非一个高台,而是建在北穹峰崖上的一座三层楼阁,与北穹峰的寺庙、道观都相去甚远。
“魏荃那个蠢货,急于掌权,竟然想出这种愚蠢计策,不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三楼没有掌灯,斗篷人的脸完全隐在阴影里,他面朝皇宫方向,那里已是灯火阑珊。
斗篷人语气缓和了些:
“允之,楚小姐的事查得怎样?”
“好叫主公知晓,楚小姐出嫁前谨小慎微,在将军府二夫人手下卑微讨生活,嫁到相府之后,忽然变得硬气起来,甚至做主与楚家二房断了亲,将二房赶出将军府。
从这点看,倒是有些符合主公的标准。
不过,也有可能她天生狡猾,懂得藏拙,出嫁成了相公夫人之后,回去替自己出口恶气。
这也是情理之中。”
那被唤做“允之”的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腰带勒在鼓胀的肚子下,一副精明商人打扮。他见斗篷人不言语,便又笑道:
“天下哪有这许多奇人异士?主公得遇,乃天命所归,不过是等待时机而已。”
“你去吧。”
青山不语,夏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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