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卖夏国生口是重罪。
掠卖夏国工匠更是死罪。
尽管明州府极力掩饰,但买卖楚氏兄妹的船家还是被抓了出来。由谢相夫人和高丽人共同指认,他连“冤枉”二字都没机会喊。
“先指使楚行简去劫人,再指使鬼牙郎去接货送往船家,船家把人拉到明州卖给高丽人,而高丽人的最终目标是北狄。”
谢晏把这些人串起来,背后黑手似乎昭然若揭。
那是被他挡了路、被他坏了事的人,是想要他死的人。这人现在要拿他的女人来做阀,侮辱和拿捏他。
北弓案结案了,但此案背后绝不是中军罗长东。
“卿卿,你再忍忍。这次正好给了我一个切入机会,就从明州港开始,让那些把控海上榷场的人看看,市舶司是大夏的,不是让他们三五个人用来牟利的。
两浙转运使徐春年为人正直,我打算派他来牵头查两浙贪腐。”
“徐春年?”
这个名字楚南溪记得,历史上他到任没多久,便被当地官员轮番弹劾,朝廷借着他丁忧,免了他的官职。
可野史上记着,他是因推行经界法,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才被人诬陷免职,徐春年罢官后郁郁不得志,消失于历史中。
楚南溪给他出主意道:
“我听说徐春年性情耿直、容易得罪人。你要用他,便要信他,即使有人弹劾他,在事情有结果之前,你也要替他压着。
靠徐春年一人之力,顶不住与豪强勾结的地方官员,既然是在海边,不如让东军以查海盗水匪为名,对贿赂官员的商船进行干涉,至少能为徐春年卸掉一些阻力。”
“卿卿所言极是。”
谢晏不免又高看她一眼。
她勇敢成熟,见识远超大夏女子,她若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那后果不可想象。
他们在明州滞留了几日,谢晏亲自查处掠卖工匠一事,林市舶与齐知府皆被革职查办。
他还两次与徐春年秘密会面,这才定下返程日期。
那艘走私高丽商船被没收货物,勒令其次日离港,再不得进入大夏领海。
临开船前,墨阳带人上船检查,确认未夹带物品,才放他们解缆出港。
检查底舱时,墨阳往几个储水桶里倒了盐胆水。
盐胆水是海边煮盐所得副产品,只需小半囊,一桶淡水瞬间咸苦难饮,多饮甚至会中毒身亡。
当然,墨阳不会赶尽杀绝。
剩下一桶好水,留着让他们争个头破血流。
回程走的是运河,河水行船平稳,还能一路欣赏浙东初夏风景,这让采购了大包小包的楚南溪,有种蜜月旅行感觉。
“宝宝!”去运河码头的马车上,楚南溪对谢晏露出她甜甜的招牌笑容。
“宝宝”一出,有求必应。
明白。
谢晏挑眉笑道:“趁我心情好,卿卿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什么要求都可以?”
楚南溪眉眼弯弯,伸手指指窗外道,“我在船上有几个生死之交,其中有个叫阿鲁的少年郎,他从北狄逃回来,无亲无故,我们可不可以收留他?”
“让他去找墨阳,如果人合适,可以留下来。”
“呃......不是,这孩子说,一定要跟着我......”
楚南溪有点为难,阿鲁算是个成年男人,不可能住进后院,可他又说得那么坚决,若不是跟着她,阿鲁甚至不愿意去相府。
其实楚南溪觉得阿鲁与谢青临挺搭配,两人都不爱读书。
“孩子?他多大了?你就爱招猫逗狗的。”
谢晏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孩子。
“十、十八。”
“十八还是孩子?都可以娶妻生子了。不行,留下来也只能做护院,不能跟着你。”谢晏断然拒绝,不动声色瞟了楚南溪一眼:
这女人嫌他老,是不是喜欢这种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小毛孩?
看她总是打扮得粉粉嫩嫩的,我是不是要穿浅色衣衫才配得上她?
“行吧,我再和阿鲁说说,他住前院,平时可以陪谢青临,我有事外出,他还能做我的随从小厮。”
谢晏想起五福死了,楚南溪确实缺个外出随从。
由她喜欢吧。
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阿鲁,过来。”
楚南溪掀开窗帘,对着与楚北川站在一起,正犹豫要不要上马车的阿鲁招了招手。
阿鲁低头磨磨蹭蹭走过来,楚南溪笑道:
“阿鲁,相公答应了,让你随我们回临安。”
“不是随你们,是随你。”阿鲁纠正道,他用固执掩盖他初到大夏、不知何去何从的不安。
“好,是随我。你跟我阿兄的车,这几天你陪他东奔西走采购药材辛苦了,一会儿上船再补觉。”
阿鲁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应了一声,低头向楚北川走去。
“这光头小子脾气不太好啊。”谢晏还是第一次见到阿鲁,不知怎地,总觉得他有点似曾相识。
楚南溪想起阿鲁在船上时,从头到尾都在和大家犟嘴,“噗呲”笑出声来:
“还真是。汴梁沦陷时,阿鲁才九岁,被一个叫完颜策的北狄贵族掳去做家奴。这个完颜策是个奇怪的人,府里收了来自各个国家的仆人。阿鲁小小年纪能在那里生存下来,靠的就是浑身长满牙齿。”
“他怎么剃了光头?”
不知为什么,谢晏心像被一只手抓得紧紧的。
“人家有头发好吧?你不觉得,这种短短的头发很精神?”
像刚被班主任摁着剪掉长发的高中生。
楚南溪笑着替阿鲁解释道:“他宁愿剃光头,也不也愿意留北狄人的髡发。小时候,谁想剃他头发,他便咬谁。所以才得了‘阿鲁’这个名字。”
九岁?咬人?
谢晏喉结上下动了动,忍不住问道,“他原名叫什么?家住汴梁什么地方?可记得父母亲人?”
谢昶小时候就是犟得像头驴,生气还会咬人。
汴梁沦陷,谢昶失踪,那年他也只有九岁。
“啊?我没问那么详细......”
楚南溪有些错愕,但看到谢晏紧张神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试探着问:
“你是不是觉得,他有些像你弟弟?”
“我不知道......九岁的他和十六岁的我,彼此外貌变化都很大,刚才只是隔着窗子看了一眼,我没把握,只觉得他们年龄、性格都很像。卿卿......”
近情情怯。
谢晏曾找到过几个很像的“弟弟”,却只有一次次失望。
楚南溪拍拍他手背安慰道:“反正就顺口问问,哪怕不是你弟弟,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怪了,英明果断的宰相谢晏,怎么在她面前还要哄的?
很快到了运河码头,两人并未上船,而是站在跳板边,让墨阳、承影他们先搬东西。
楚北川和阿鲁也走了过来。
阿鲁今日穿着一件白色交领窄袖布衫,外面套着黑色半臂褙子,头上扎着黑色幞巾,遮住了他那扎眼的寸头。
见到楚南溪和那男人站在岸边,估计是在等楚北川。
阿鲁低头加紧脚步,赶到楚北川前面不耽搁他停留,阿鲁正要踏上跳板,冷不防听到楚南溪在身后道:
“谢晏,等回到临安,让阿兄开家医馆好不好?”
阿鲁猛地停下脚步。
谢晏?
她男人叫做谢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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