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宗的夜色总带着种诡异的静谧。月神祭的钟声在玉凤殿上空回荡，粉色衣袂的女弟子们捧着香炉鱼贯而入，裙裾扫过白玉台阶的沙沙声，竟比远处瀑布的轰鸣还要清晰。
宋明轩伏在听竹轩的飞檐上，指尖扣着冰冷的琉璃瓦。林婉儿给他的 “隐息散” 正顺着经脉流转，将纯阳道体的阳气压在丹田深处，连阴阳佩都收敛了光华。他侧耳听着下方的动静，守在院门外的两名女弟子正低声说笑，银铃般的声音里夹杂着对月神祭的期待。
“走了。” 玉灵儿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粉色纱衣在月光下泛着层薄雾 —— 那是素女宗的 “敛形术”，能在半个时辰内隐去身形。她指尖捏着枚青铜钥匙，正是通往密道的信物，“密道入口在西侧的假山后，动作轻点。”
两人借着殿宇的阴影潜行，林婉儿早已按计划引开了巡逻的弟子。假山后果然有块松动的青石，掀开后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潮湿的气息中混杂着淡淡的墨香，显然常年有人出入。
“我先进去探路。” 玉灵儿攥着银铃率先钻了进去，粉色裙摆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宋明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小心。” 他的掌心带着未散的隐息散凉意，“假苏沐月心思缜密，密道里未必安全。”
玉灵儿的脸颊在微光中泛起红晕，反手回握了下他的指尖：“放心，这条密道是真苏师姐发现的，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没入黑暗。
宋明轩紧随其后，密道内壁的青砖上布满青苔，脚下的石阶却异常干净。走至中段时，玉灵儿突然停在一面石壁前，指尖在砖缝里按了三下，暗门应声而开，露出条通往书房的窄缝。
书房内点着盏孤灯，假苏沐月正坐在紫檀木桌后翻阅卷宗。水绿色的裙摆垂落在地毯上，衬得露在外面的脚踝愈发白皙。她捻着书页的指尖涂着蔻丹，鲜红的颜色在昏黄灯光下像极了凝固的血。
“…… 往生阵的最后一块阵眼石，已经让黑风教的人送来了。” 假苏沐月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在卷宗上划过某个名字，“玉灵儿那小丫头果然上钩了，今晚定会带着宋明轩来这里送死。”
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黑袍下的脸在月光中一闪而过 —— 正是黑风教的黑袍人！“圣女放心，属下已经在密道里布了‘化灵阵’，只要他们踏入书房，纯阳道体的灵力就会被尽数吸走。” 黑袍人的声音带着谄媚，“到时候别说成为外门弟子，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假苏沐月轻笑出声，指尖突然弹向烛火，火星溅落在卷宗上，竟燃起幽蓝的火焰：“宗主那边还在犹豫？”
“长老们争论不休，紫霞长老坚持要留着宋明轩做鼎炉，而青鸾长老则主张直接废了他的道体。” 黑袍人递过个黑色瓷瓶，“这是‘蚀阳散’，掺在他的饮食里，就算他能通过考验，纯阳道体也会沦为废柴。”
宋明轩的指节猛地攥紧，隐息散带来的冰凉瞬间被怒火灼烧殆尽。他正欲冲出去，却被玉灵儿死死按住肩膀，少女的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写字：“别冲动，等拿到证据。”
假苏沐月接过瓷瓶，却没有立刻收起，反而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在掌心把玩：“考验？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她突然将药丸扔进香炉，青烟瞬间化作只黑色蝙蝠，振翅冲向密道入口，“倒是你们，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宋明轩瞳孔骤缩，拉着玉灵儿猛地后退。黑色蝙蝠撞在暗门上，炸开的毒雾瞬间腐蚀了半面石壁。假苏沐月的笑声从书房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宋明轩，明日巳时的‘登仙梯’，可别让我失望啊。”
密道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化灵阵的吸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宋明轩将玉灵儿护在身后，纯阳之力冲破隐息散的压制，金色光纹在体表爆闪：“走！”
两人顺着密道狂奔，身后的毒雾如附骨之疽。冲出假山时，林婉儿正提刀与三名黑袍人缠斗，柴刀劈出的寒光中夹杂着影阁特有的 “破气刃”，却依旧被邪修的毒雾逼得节节后退。
“这边！” 宋明轩拽起林婉儿的手腕，纯阳之力顺着指尖涌入她体内，将侵入经脉的毒雾逼出体外。冲出听竹轩的范围时，月神祭的钟声恰好敲响最后一下，玉凤殿的方向突然亮起冲天火光。
“是林师姐的信号！” 玉灵儿指着火光处，“她成功引开了大部分弟子！”
宋明轩却看着怀中那卷从密道带出的卷宗，脸色凝重如铁。卷宗上记载的并非黑风教的罪证，而是份详细的考验规程 —— 登仙梯共九百九十九阶，每阶都刻着 “锁阳符”，需在三个时辰内登顶，中途若灵力耗尽，就会被符阵反噬，轻则沦为废人，重则爆体而亡。
“她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寒意，柴刀上的血迹还在滴落，“这份规程是个陷阱。”
玉灵儿突然抓住宋明轩的手臂，粉色纱衣下的指尖冰凉：“登仙梯尽头有处‘洗灵池’，真苏师姐说过，那里的泉水能净化一切阴邪……”
“不行。” 宋明轩打断她，将卷宗揣进怀里，“这明显是假苏沐月设下的局，我不能去。”
“可你没得选。” 林婉儿突然开口，目光投向玉凤殿的方向，“刚才的动静定已惊动宗主，现在拒绝考验，只会坐实我们私闯听竹轩的罪名。”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这是‘爆气丹’，能暂时提升三倍灵力，但过后会经脉尽断。”
宋明轩看着玉瓶里的猩红药丸，突然想起矿场里那些被锁阳符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矿奴。他握紧拳头，纯阳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不用。”
次日巳时，登仙梯下已围满了人。紫霞长老坐在左侧的观礼台，紫色宫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右侧的青鸾长老则面覆轻纱，指尖捻着串佛珠，每粒珠子上都刻着压制阳气的符文。
假苏沐月站在梯口，水绿色裙摆随风轻扬。她看着缓步走来的宋明轩，眼底闪过抹算计的笑意：“宋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宋明轩没有理她，目光扫过观礼台中央的宗主宝座。那道银色长发的身影依旧笼罩在薄雾中，却能感觉到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 期待？
“时辰到。” 宗主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宋明轩，你若能在未时前登顶，便可入我素女宗，成为外门弟子。”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转冷，“若是失败，便按规矩处置。”
假苏沐月突然笑出声，走到宋明轩面前，故作亲昵地替他整理衣襟，指尖却趁机将枚黑色药丸弹入他领口：“宋公子可要加油啊，我还等着看你成为外门弟子呢。” 她的吐息带着兰花香，落在耳廓的触感却冰冷刺骨。
宋明轩不动声色地将药丸捏碎在掌心，蚀阳散的腥臭与纯阳之力碰撞，竟化作股精纯的灵力涌入丹田。他抬步踏上第一阶石阶，锁阳符的反噬瞬间传来，如无数根冰针钻入经脉，疼得他险些栽倒。
“看来某些人是见不得素女宗有人才啊。” 紫霞长老的声音带着嘲讽，紫色瞳孔扫过青鸾长老，“连蚀阳散都用上了，真是好手段。”
青鸾长老捻珠的动作一顿，轻纱下的嘴角勾起抹冷笑：“长老说笑了，纯阳道体岂是凡药能伤的？怕是宋公子自己不济事吧。”
宋明轩咬着牙踏上第二阶。锁阳符的反噬比第一阶强了数倍，丹田内的灵力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每流转一寸都疼得他冷汗直流。他能感觉到假苏沐月的目光落在背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而观礼台某处，玉灵儿的视线却像道温暖的光，让他咬牙坚持。
走到百阶时，经脉已开始渗血。宋明轩的嘴唇咬破了皮，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他突然想起矿场的日子，想起石头总说 “明轩哥你看，只要往上爬，总能看到太阳”。
“噗 ——” 一口鲜血喷在石阶上，锁阳符被血光染红，竟短暂地失去了效力。宋明轩趁机运转纯阳之力，金色光纹在体表爆闪，竟一口气冲上了三十阶。
“这…… 这是‘血阳术’！” 观礼台上传来惊呼声，“传说中只有纯阳道体在绝境时才能觉醒的秘术！”
假苏沐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指尖悄悄捏碎枚传讯符，登仙梯两侧的石壁突然射出无数道毒针，泛着幽蓝的光芒直取宋明轩要害。
“卑鄙！” 玉灵儿的惊呼声刚起，粉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她袖中飞出的银铃化作道光盾，将毒针尽数挡下，自己却被气劲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丝鲜血。
“圣女！” 青鸾长老厉声呵斥，“考验期间不得干预，你想抗命吗？”
玉灵儿捂着胸口，倔强地瞪着假苏沐月：“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比试，用毒针算什么本事？”
假苏沐月轻抚着鬓角，笑得风情万种：“妹妹说笑了，这不过是登仙梯的防护措施罢了。宋公子连这点考验都承受不住，怕是真要回矿场了呢。”
宋明轩看着玉灵儿渗血的嘴角，体内的魔骨突然发烫。黑色纹路顺着经脉游走，与纯阳之力交织成螺旋状的光流，锁阳符的反噬竟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他抬步继续向上，每踏一阶，石阶上的符文就暗淡一分。
观礼台的宗主突然站起身，银色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青鸾，你可知罪？”
青鸾长老脸色骤变，刚要辩解，紫霞长老已挥出三道紫电，将她座下的蒲团劈得粉碎：“勾结黑风教，谋害同门，还敢狡辩？”
广场瞬间陷入混乱。假苏沐月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听竹轩跑，却被突然出现的林婉儿拦住。柴刀与长剑碰撞的脆响中，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你的戏该落幕了。”
宋明轩对此一无所知。他已登上第九百阶，锁阳符的反噬几乎要将他的经脉撕裂。眼前突然闪过苏沐月的脸 —— 不是假苏沐月那算计的笑，而是真苏师姐临死前的绝望眼神。
“啊 ——” 他发出声嘶吼，纯阳之力与魔骨之力彻底爆发。金色与黑色的光流冲天而起，将剩余的九十九阶锁阳符尽数震碎。当他踉跄着踏上最后一阶时，未时的钟声恰好敲响。
洗灵池的泉水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芒，宋明轩一头栽进池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他能感觉到锁阳符的余毒正在被泉水净化，而体内的两股力量却在疯狂冲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明轩！” 玉灵儿的声音从池边传来，粉色身影纵身跃入水中，阴柔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他体内，“撑住！我来帮你！”
少女的身躯紧紧贴着他，兰花香与池水的清冽交织在一起。宋明轩能感觉到她的颤抖，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还有她强行催动灵力时压抑的痛呼。
“别……” 他想推开她，却被玉灵儿死死抱住。
“不准说不要！”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混着池水落在他脸上，“真苏师姐说过，阴阳相济才能化解你的反噬，我不准你死！”
纯阳之力与阴柔灵气在水中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洗灵池的泉水突然沸腾起来，金色与粉色的光泡不断上浮，炸裂时散发出的灵气让整个登仙梯都在震颤。
观礼台的宗主看着池中的两道身影，银色长发下的嘴角勾起抹复杂的笑意。她缓缓抬手，玉凤殿的方向突然传来阵钟鸣，清越的声响中，素女宗的旗帜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面绣着太极图案的新旗。
“从今日起，宋明轩为我素女宗外门弟子。” 宗主的声音传遍整个宗门，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玉灵儿圣女…… 暂代执法长老之职。”
假苏沐月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林婉儿的柴刀闪烁着寒光。宋明轩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看到玉灵儿的笑容比洗灵池的泉水还要清澈，而她的袖口，正悄悄渗出丝刺目的猩红。他不知道的是，这场看似公平的考验，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开始。而他与玉灵儿之间那丝微妙的联系，早已被人视作棋子，在棋盘上悄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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