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州,“三元里”收容遣送中转站围墙外的世界,与墙内仿佛是阴阳两隔。墙内是绝望的深渊,墙外是喧器却冷漠的都市。而此刻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正试图穿透这堵高墙。
这道光,来自《华夏法制观察》的调查记者,陈默。
陈默年近四十,戴着黑框眼镜,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但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透着常年调查暗访历练出的机警与沉静。他接到那份匿名的、却充斥着惊人内募的线索材料时,正处于,个调查项目的间歇期。材料里对孙志刚失踪案的疑点分析,对“三元里”收容站内部管理混乱、存在虐待行为的指控,以及吕州警方消极应对的迹象,瞬间点燃了他作为调查记者的本能。这种涉及公权力滥用、底层民众疾苦的题材,正是他和他所在的媒体所致力于追寻的。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以私人旅行的名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吕州。与王浩的匿名联络人进行了极其谨慎的、一次性的单向信息确认后,他便切断了所有明面上的联系,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融入了吕州的街巷。
他没有像孙志红那样盲目寻找,也没有像王浩那样试图正面接触。他的第一站,是吕州市的图书馆和档案馆,查阅了近几年来所有关于吕州社会治安、流动人口管理、尤其是收容遣骊瑜送方面的公开报道、政府文件甚至学术论文。他需要了解这个地方官方的叙事逻辑和话语体系。
接着,他换上了一身与当地民工无异的旧衣服,脸上刻意弄了些灰渍,开始在“三元里收容站周边区域长时间蹲守、观察。他远远地用长焦镜头记录着进出车辆、工作人员换班、以及偶尔被送入或带出的人员状态。他注意到,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举止粗鲁,对待被收容人员如同驱赶牲口。他也注意到,收容站侧门偶尔在深夜会有非救护车辆的出入,行迹可疑。
光有外围观察远远不够。陈默开始尝试接触可能与收容站有关联的底层人群。他在收容站附近嫝钋惩器最廉价的劳务市场徘徊,与等活的民工聊天、发烟,听他们抱怨找活不易、偶尔周边开摩的、摆小吃摊的摊主,以闲聊的方式,打听收容站的“生意”和里面的情况。
那地方?嘿,阎王殿哟!”一个上了年纪的摩的司机,在陈默递上一根好烟后,咂咂嘴,压低声音,“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全乎出来的。里面打人?家常便饭!想出来?得有关系,得送这个!”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点钱的动作。
“听说前阵子有个年轻娃子,学生模样的,在里面被打得不轻,后来没声了?”陈默状似无意地引向孙志刚。
摩的司机眼神闪烁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那可不敢乱说…….里面的事,谁说得清?人没了,也就没了,谁管?
另一家小餐馆的老板,在陈默连续几天照顾生意后,话也多了些:“那些穿制服的,有的心黑着呢!跟里面一些混社会的勾着.…唉,造孽啊!有时候半夜都能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但谁敢管?”
这些零碎的、带着恐惧的证言,与匿名材料相互印证,逐渐在陈默脑海中拼凑出“三元里”收容站的大致轮廓---个管理失控、暴力横行、可能存在利益输送的黑箱,
但这些都是间接证据,无法形成致命的打击。他需要内部影像资料,需要更确凿的来自内部的证词。
机会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出现。陈默观察到一名穿着收容站工作人员制服、但神情郁郁寡欢的年轻男子,独自一人在附近一个小酒馆喝闷酒。他看起来与其他工作人员那种蛮横的气质有所不同。
陈默不动声色地坐了过去,要了瓶酒,自顾自地喝着。他没有主动搭讪,只是偶尔叹息一声,仿佛也有什么烦心事。酒精作用下,那年轻男子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抱怨工作辛苦,收入低,被人看不起。
妈的,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男子嘟囔着,“整天对着那些人……有时候,心里也堵得慌.…
陈默适时地递过去一支烟,表示理解:“都不容易。在里面做事,是挺磨人的。
何止磨人!”男子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激动和压抑的痛苦,“那……..那些跟你一样的人是造孽!看着那些,在里面被打、被欺负,生病了没药吃…….你明明觉得不对,可.....可你能怎么办?大家都这样.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知道机会来了。他没有追问具体事例,而是用一种共情的语气引导:“是啊,有时候大环境这样,个人力量太小了。心里憋着事,更难受。’
或许是酒精,或许是长期压抑的良知在作祟,年轻男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些碎片信息:提到确实有新来的“学生仔”被重点“关照”,提到“仓头”“黑皮”的器张,提到有人生病得不到救治,还提到上面有人打招呼对某些“敏感”人员的查询要统一口径.…
陈默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牢牢刻在脑子里。他没有录音(风险太大),也没有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在男子醉倒之前,他结了账,悄悄离开。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他不能轻易动用,否则会害了这个尚存一丝良知的年轻人。
获取内部影像证据是另一个巨大的挑战。收容站围墙高耸,戒备虽不算顶尖,但外人难以潜入。陈默尝试了多个角度,都无法拍到内部关键区域的清晰画面。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一辆运送蔬菜的货车在收容站后门卸货,司机与门卫似乎很熟,打了个招呼就开了门。陈默注意到,这辆货车并非封闭厢式,而是栅栏式,而且司机进去后,门没有立刻关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他迅速绕到货车即将驶出的方向,在一个视觉死角,利用货车启动缓慢的瞬间,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了车厢外侧的栅栏上,用帆布稍微遮掩住身体。心跳如鼓,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货车缓缓驶入收容站内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消毒水、汗臭和腐败食物的气味扑面而来。陈默屏住呼吸,用藏在衣领下的微型摄像机,快速而隐蔽地拍摄着。
他看到了水泥地上或坐或躺、眼神麻木的人群:看到了几个穿着类似保安制服的人叼着烟,对经过的人随意推搡呵斥:看到了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人正在被殴打,传来压抑的闷哼声;他还看到了墙上模糊的标语和规章制度,与眼前的混乱景象形成讽刺的对比,最重要的是,他拍摄到了一个侧脸酷似孙志刚、蜷缩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已陷入昏迷的年轻人!虽然无法百分百确认,但那年龄、那轮廓,与资料中的照片高度吻合!
货车在院内停顿了几分钟,等待卸货。每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上面说了,不能死在这里,麻烦….那怎么办?”
…….找个时间,弄出去,扔远点,就当没这人......
冰冷的对话,如同淬毒的匕首,刺入陈默的耳中,也让他瞬间明白了孙志刚可能面临的最终命运!他们不仅要掩盖虐待的事实,甚至可能打算“处理”掉这个麻烦!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拿到更确凿的证据并公之于众!
货车终于启动,驶出收容站。在离开大门-段距离后,陈默瞅准机会,敏捷地跳下车迅速消失在一条小巷中。
回到临时落脚的小旅馆,陈默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他回放着微型摄像机里的画面,虽然有些晃动和模糊,但收容站内部的混乱、被收容人员的惨状、以及那个疑似孙志刚的昏迷青年影像,都具有极强的冲击力。结合他之前收集到的外围证言和那个醉酒工作人员的碎片信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正在形成。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整理素材,撰写报道初稿。他用冷静、客观却充满力量的笔触,揭露“三元里”收容站的黑暗内幕,将孙志刚的个案置于整个系统失范的大背景下,直指管理制度的设计缺陷、执行层面的野蛮异化以及监管的严重缺失。
他知道,这篇报道一旦发出,必将引发轩然大波。他也清楚自己面临的巨大风险。吕州方面的势力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可能会遭到威胁、报复,甚至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但记者的使命感和对真相的执着,让他义无反顾。他将整理好的部分关键证据和报道初稿,通过加密网络,发送回了《华夏法制观察》编辑部,并附上了紧急情况说明。
几乎就在陈默将资料发出的同时,吕州方面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祁同伟在林城,接到了王浩略显急促的电话。“祁局,有点不对劲。我们之前联系陈默的那个备用邮箱,似乎被尝试破解登陆,然没成功,但.....我感觉对方可能在追查信息源。”
祁同伟目光一凛:“通知陈记者了吗?”。“联系不上!他切断了单向联系渠道之前约定的安全措施。”看来,有嗅觉灵敏的猎犬’出动了,祁伟语气冰冷,“吕州那边,恐怕已经察觉有记者在暗访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吕州市政法委的刘副书记,再一次把电话打到了祁同伟这里。他的语气不再有之前的“热情”,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恼怒和质询。
“祁局长!你们林城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副书记的声音透过话筒,都能感受到那股火气,“三番五次为一个失踪人口纠缠不休!现在更好,还有不明身份的记者在吕州上蹿下跳,打听收容站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在后面搞小动作?!
祁同伟心中冷笑,对方果然坐不住了,而且直接就将记者与林城联系了起来。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刘书记,您这话从何说起?我们按程序协查,你们按程序回复,这件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至于什么记者.....我就更不清楚了。吕州是省会,有记者采访不是很正常吗?
“祁同伟!你别跟我装糊涂!”刘副书记彻底撕破了脸,“我告诉你,吕州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林城来指手画脚!更别想搞什么舆论逼宫!那些记者,翻不起什么浪花!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一切小动作,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刘书记,”祁同伟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尊重您是领导。但您这番话,我听不懂。我们林城公安局,一切行为都在法律和纪律框架内。如果吕州方面自身工作做得扎实,又何必惧怕记者采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你..…!”刘副书记被噎得说不出话,重重摔了电话。祁同伟放下话筒,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恰恰证明了他们内心的恐惧和虚弱。陈默的调查,显然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铁幕之后,掌控者已经感受到了那丝透过缝隙照入的光芒,开始惊慌,开始试图以更强硬的手段扑灭这火光。
然而,信息的种子已经播撒出去。在京城《华夏法制观察》编辑部负责人在收到陈默传回的惊心动魄的素材和报道后,高度重视。他们深知这篇报道的价值和风险,经过紧急磋商和谨慎核实,决定顶住压力,以最快速度进行编辑、完善,准备在最新一期刊物上,以封面报道的形式重磅推出!
媒体之光,虽微弱,却已点燃。它穿透重重铁幕,照见了深渊之下的罪恶与痛苦。这光芒,正汇聚成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即将撕裂包裹真相的黑幕,引发一场席卷整个汉东省的舆论海啸和政治风暴。风暴眼,已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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